“今儿二十三了，你老爷‘头七’，今天估计公社忙，没办法回来，等‘二七’跟前，应该就能回来。”
赵宁端着碗，嗯了一声。
王桂兰则好奇道：“你问你大哥干啥？”
“随便问问。”
赵宁说着，低下头用筷子赶紧扒饭。
他其实是想起了先前去王寡妇家借煤油时，李翠霞的话。
因为那句“你大哥都告诉你了？”
让赵宁总觉得她跟大哥有啥事瞒着。
赵宁埋头吃了半响，才伸着筷子夹起面前菜碟里的腌韭菜道：
“妈，这是我王婶子上午抱的那罐子里的？”
“恩，尝尝，腌的不错。”
赵宁尝了一筷子，点了点头。
“恩，我王婶子腌的是挺好吃。”
王桂兰趁机道：“你要是跟她家翠红结了婚，往后年年冬里都能吃上。”
赵宁赶忙改口道：“妈，我开玩笑的，你别往那上面提，我婶子腌的一般，还是你跟我奶奶腌的韭菜吃着最香。”
王桂兰眼神瞥了儿子赵宁一眼，“你真看不上人家翠红？”
赵宁顿觉吃饱了，放下碗筷子就想溜。
他不是看不上或看得上，而是现在压根没心思考虑那些事。
冲喜这件事，他一点都没兴趣。
而且大哥还没结婚，他当弟弟的着啥急。
再者，就家里目前这光景，贼来了都得愣半天，下手都不知道偷啥。
这穷光景没改善之前，赵宁心里除了挣钱，就是挣钱。
一旁，盘腿坐在炕上的赵权文，看着儿子赵宁道：
“才吃半碗就不吃了？”
赵宁望着一点声音都听不见的父亲，心里哭笑不得。
气都气饱了，还吃啥。
王桂兰狠狠地白了儿子赵宁一眼，“赶紧端起碗吃饭，少惹你爸生气。”
赵宁无奈，端起饭碗，一句话都不想说。
倒是赵青和赵丹，两个小家伙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赵青夹了一筷子腌韭菜，嚼吧嚼吧道：
“我二哥说的没错，王婶子腌的韭菜是没妈的香。”
赵丹举起筷子也尝了一口，咧嘴嘿嘿道：
“我觉得挺好吃，王婶子腌的韭菜，白给咱们家，再不好吃也香。”
赵宁听着弟弟妹妹的吵闹，偷偷看向母亲道：
“妈，我大哥可该结婚了，大哥他跟翠霞姐是不是谈过？”
王桂兰身子一怔，捏着筷子道：
“没听你大哥说过啊，不过你翠霞姐去年准备订婚，你王婶子说翠霞都打算带她去乡里，见一下那小伙子，好两家坐下把婚事定下，后来好象因为钱，没成。”
赵宁嚼着嘴里的面片，嗯嗯点头，筷子夹起一块洋姜（姜的一种）放进碗里道：
“妈，那我大哥呢？他这两年没说谈没谈对象？”
王桂兰沉着脸道：“没说，你们两个死小子，长大了，还不让人省心，自己也不多上上心。”
赵宁咬了一口洋姜，就着面片，咽进肚子。
王桂兰却思索着道：“好象去年，也就你翠红姐要带你王婶子去乡里那几天，你大哥托你二爸说他有个事，让我也去乡里一趟，说公社那边忙，他走不开，只能让我过去乡里。”
赵宁心中咯噔一声，这错不了了。
大哥肯定是和翠霞姐准备订婚，后来事情也不知道因为啥没成。
赵宁心里默默地想着，猛然间一怔。
因为啥？
还不是因为我，我把家里都掏空了，大哥哪还有钱订婚、成亲。
赵宁低着头，将脸恨不得埋进饭碗里，心道：
“造孽啊，若不是我，大哥去年订婚，今年说不定都结了。”
赵宁正在心里暗想不已，忽听母亲王桂兰道：
“去年你大哥叫我去乡里，也没说他谈没对象，倒是给了我一百多块钱，说他攒的，让我拿着。”
赵宁忙问道：“妈，我大哥给你的钱呢？”
王桂兰叹了口气，看向赵宁，“你个死小子，你说呢？”
赵宁脑袋垂下，不用想，那钱自然是全都花自己身上了。
可听母亲这么一说，赵宁暗觉，难道我想错了？
大哥跟翠霞姐压根没谈过？
赵宁一时间没了头绪，吃完饭，心里暗暗琢磨，等大哥过年回来，得找他好好问问清楚。
要真是自己眈误了大哥结婚，那得更加要努力挣钱了。
不然罪过就大了。
晚上，赵宁和弟弟赵青，妹妹赵丹，帮着母亲将昨天从乡里供销社买回来的布料，一样样铺在炕上摊开。
好让母亲看着做过年的新衣服。
父亲赵权文做了一天木活儿，这会儿躺在一旁靠着被褥，已经打着盹睡着了。
煤油灯下，赵宁坐在母亲跟前，一边递着布料，一边试探道：
“妈，要是我大哥谈对象了，那是不是先得给我大哥结婚啊。”
王桂兰弯着腰捻着手里的布料，抬起头望着儿子赵宁，没好气道：
“你个死小子，别在妈跟前耍你那点小心眼儿，给你冲喜可是为你好。”
赵宁一听，嘚，我不说话了总行吧。
赵宁低着头，将母亲要的一块块布料递给，谁知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王寡妇的声音。
“桂兰，在家的吧？”
赵宁闻言，惊的一激灵。
紧接着，就看到王寡妇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李翠霞。
赵宁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那个跟他对着干的李翠红，那就没事。
“看啥呢？我妹翠红没来，不用怕。”
“怕她？怎么可能！”赵宁听见李翠霞的打趣，嘁了一声道：
“我大小伙有啥怕的？我只是担心你妹要是来了，我下手太重，待会把她打哭。”
“你个死小子，什么打不打的，还不赶紧给你王婶子和你翠霞姐倒水去。”
王桂兰停下手里的活儿，瞪向赵宁。
赵宁忙走到灶台后面端起暖水壶，倒了两茶缸热水，端了过来。
王寡妇接过茶缸，坐在炕沿儿上，身边的李翠霞则捧着茶缸，一边暖手，一边道：
“小宁，我听我妈说，你大姐跟你大姐夫今天回去了？”
赵宁嗯了一声，“早上吃过饭，我大姐和我大姐夫就回他们村了。”
李翠霞点着头，挨着王寡妇坐在炕沿儿上，抿了口热水道：
“你大姐和你大姐夫他们过年还来吗？”
“应该不了吧。”
赵宁刚说完，就听李翠红继而又问道：
“你大哥呢？他在公社忙，过年回来的吧？”
嗯？
赵宁抬起头，看向李翠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