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东河间联兵自保
荒石城的空气里瀰漫著血，残尸和死亡的气息，压抑又沉闷。
城堡里勉强清理出的可以称之为房间的房间，成了临时的指挥所。
罗索布伦站在苏莱曼面前，脸上的血水和尘土也盖不住那份凝重，连带著声音都有些嘶哑：“大人，初步的战损统计出来了。”
“联军总计损失一千二百三十七人，其中阵亡接近八百。”
罗索顿了一下，似乎在给围立的眾人消化的时间。
“確认死亡的铁种有八百五十多人，我们的战斗损失，几乎是一比一。”
这简直是个奇蹟！莱蒙莱彻斯特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数字让他震惊，从没有陆上的领主领民动员军能和铁种打成如此交换比。
但苏莱曼却与莱蒙表现的不同，他有些肉疼，而罗索接下来的话，更是真正的重击。
“另外损失的四百多人是，下午战斗最混乱的时候，大约有四百多名来自各家族的动员农兵，趁乱逃了。”
苏莱曼的眉毛拧成一团，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忧虑，一次战斗跑掉四百人，这简直是在他心头剂肉。
封建领主制度下的军队，在保卫自己村庄和城堡时，或许能爆发出一定的战斗力，可一旦远离故土，为了一场与他们没有直接利益没有牵扯的战爭，指望这些临时徵召的农夫能像统一王朝的军队一样去战斗，根本不现实。
不过优点是，分封制度下的王国，难以被外部力量一击致命和建立统治，因为处处都是抵抗的堡垒，但也因此，它极易被內部渗透，你总能找到心怀不满或渴望改变的人。
而新王想要维持统治，又不得不和这些根深蒂固的领主们合作，流水的王者，铁打的领主。
而与苏莱曼的沉默和沉重不同，莱蒙莱彻斯特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惊奇：
“天吶！七神啊！一比一的伤亡？我们和铁种打成了一比一的伤亡？”
他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蹟，是值得在歌谣里传唱的伟大胜利，但当他看向苏莱曼，却发现苏莱曼满脸忧虑，不解的开口：
“小苏莱曼，这难道不是一场大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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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莱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看到的不是一场战斗的胜负，而是一支军队的根基，这样一支离心离德，一战就跑掉四百人的军队，根本无法面对真正的硬仗。
尤其是他们现在还深陷在敌人的土地上，现在的战斗是敌人处於弱势的状態下，他很难想像，如果自己一方处於弱势的状態下会发生什么，恐怕这群混蛋小贵族会带领自己军队直接四散逃亡。
苏莱曼看向莱蒙，回答了他的问题，声音平静却有种刺穿人心的力量：“莱蒙大人，一支统一的军队，像一个头颅指挥著许多躯干。”
“有时候躯干太多，头会指挥不过来，或者遭遇指挥失灵的情况。”
“但我们这支联军，却像有十几个头，每个头都只指挥著自己那一小段身子。”
“今天我们面对的局面是我们站在优势的地位。”
他停顿了一下，为自己接下去的话语深入人心。
“但如果我们今天和铁种互换位置，我们遇到他们的遭遇，我们的军队会立刻四散奔逃。
苏莱曼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莱蒙心中刚刚燃起的骄傲火焰，他知道年轻人说的对，如果今天他们和铁种互换位置，他们是遭遇这一切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像铁种一样决死抵抗，而是四散奔逃，深怕落於人后。
甚至只怕当堆积劫掠来的財富的长船被焚毁之时，这支队伍便已经直接离散崩溃，无法再战。
莱蒙莱彻斯特似有所悟，確实各个方面来说，这样的领主制度下的军队相差铁种还是差的太多，已经不是装备所能改善的问题，而是
：人心和制度？
老人有些沉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这个推断
这下轮到老人陷入压抑和沉默了，苏莱曼看著他做出最后结论：“所以，莱蒙大人，这根本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们应当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困境。”
“一旦一支相同规模的铁种军队找到我们，除了几支队伍外，我们的联军会直接溃散。” 房间的门被推开，打断了这场胜利过后反而有些压抑沉默的辩论。
雷蒙戴瑞在罗纳德爵士的换扶下，一步一步走了进来，他身上和手臂上的绷带渗著血，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晴却异常复杂的盯著苏莱蒙。
苏莱曼面露微笑，语气温和：“没事吧，雷蒙大人？”
雷蒙戴瑞轻轻点了点头，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他身后的罗纳德爵士，眼神更是躲闪，脸上写满了羞愧。
他们谁能想到，当初在戴瑞家族军队里那个不修边幅，毫无贵族风范的年轻贵族，竟然真的成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击败野人，莱格家族，数次比武审判，他不仅拥有了自己通过战斗获得的领地，甚至还从铁民手中，救下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罗纳德爵士感到一阵脸热，他在苏莱曼离开时还劝说雷蒙大人，说苏莱曼此人手段狠厉，毫无仁慈，不可深交，现在看来，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雷蒙戴瑞终於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来？”
苏莱曼看著他，缓缓的回答：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雷蒙戴瑞的身体微微一颤，罗纳德爵士更是低下头，不敢去看苏莱曼的眼睛，简单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分量，他们无言以对，心中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震撼。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奇怪，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某种更深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雷蒙戴瑞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苏莱曼，我很抱歉
他的目光沉痛，声音低沉而嘶哑。
“巴隆戴丁斯大人，他战死了。”
“形势危急我我只带回了他的剑。”
罗纳德爵士解下腰间一个用厚布紧紧包裹沾满乾枯血水的长剑，双手郑重的递向苏莱曼，他沉默的接了过来。
苏莱曼有些心情复杂，他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封君，但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他能拼凑出一个仁慈，宽厚，忠诚，甚至有些软弱的老好人领主形象。
想到罗丝琳夫人的任务，他將那柄沉甸甸的长剑递给身后的布林：“好好收起来。”
布林低头接过，不管內心如何想，他的动作庄重。
悲伤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但苏莱曼知道，现在不是沉於悲伤的时候，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將戴瑞家族拉上一条船。
他的声音將眾人的思绪拉回现实：“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收拢所有还能战斗的力量，平安的返回东河间地。”
“然后，联兵自保。”
他转向雷蒙戴瑞和罗纳德爵士，正式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將我们所有的力量联合起来，组成东河间地“联盟”。”
“联兵，共同抵抗铁种的进犯。”
接著，他向雷蒙戴瑞介绍了身边自言自语的莱蒙莱彻斯特。
“目前联军的指挥官，是莱蒙莱彻斯特大人，他指挥著戴丁斯家族和莱彻斯特家族的军队。”
这是一个清晰的政治信號，苏莱曼表示支持莱彻斯特家族，公开推崇爵禄最高者，合情合理的帮助莱蒙莱彻斯特夺取控制权，尊重旧有的贵族秩序。
他知道莱彻斯特家族的身份在河间地虽然也算高贵，但是依旧不比戴瑞家族，虽然和雷蒙戴瑞自认关係还算好，但是亲兄弟明算帐，还是在最开始便帮莱蒙莱彻斯特確立领导权。
雷蒙戴瑞听完，疲惫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表示戴瑞家族愿意加入这个“联盟”，然后，他缓缓伸出了自己那只缠满绷带的手。
一个意味深长的动作发生了。
他的手，越过了联军的领袖莱蒙莱彻斯特，径直伸向了苏莱曼，莱蒙莱彻斯特的脸上没有丝毫介意，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发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
苏莱曼有些意外，但他没有犹豫，他伸出手，与雷蒙戴瑞那只伤痕累累，却异常有力的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两只手掌的温度，和彼此眼中无需言说的信任。
这一刻，没有誓言，没有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