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进飞快,尘土在马蹄人足下翻滚。
戴丁斯城的灰色高塔已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苏莱曼勒住韁绳,身后的队伍隨之停下。
他与莱蒙莱彻斯特的契约,大疯子与小疯子以两个家族为赌注的豪言,此刻迴荡在耳边,不再是打算龟缩山林的自保,而是一场要在河间地掀起风浪的豪赌。
他转头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队伍行进的杂音:“卢深!”
卢深催马来到他身边,脸上带著尘土。
“你立刻带二十名狮穴的老兵,脱离队伍,返回狮穴。”
苏莱曼的目光没有离开远方的城堡,卢深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他更想和苏莱曼老爷呆在一起。
“告诉伊芙琳,即刻加强所有军堡的防御,召回所有在外的人员,你和劳斯林一起守备狮穴。”
“命令所有平原上的领民,立刻向高山之中撤离,带上他们能带走的一切。“
他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而冷酷。
卢深张了张嘴,眼眶红润,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擦拭眼泪:“老爷,那您呢?”
苏莱曼转过头,看著自己最忠诚的部下,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我不回去了,卢深。”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
“狮穴易守难攻,有你们在,两百人可挡千军万马,我对此有绝对的自信。”
“我要留在东河间地,为自己找到一个机会。”
卢深有些哽咽,还想说什么,希望可以派其他人前去,却被苏莱曼的眼神制止了。
苏莱曼一字一顿的看著他的眼睛开口:“我只信任你。
“转告伊芙琳,山中诸事,由她全权决断。”
“首要任务只有一个。”
“坚守。”
“保重!苏莱曼老爷!”卢深擦乾眼泪,不再多言,飞马而走。
当苏莱曼和莱蒙莱彻斯特率领军队抵达戴丁斯城城下时,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罗丝琳夫人亲自出城迎接,她不再是苏莱曼记忆中那个衣著朴素,举止间带著一丝温和和冷静的封君夫人,她脸色惨白,一头棕色的长髮散乱的披在肩上,朴素的衣袍也起了褶皱,像是几天没有打理过。
她的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摇摇欲坠的躯壳,一切都仿佛当初野人入侵初见时的模样,甚至更加严重。
看到她跟蹌的脚步,苏莱曼立刻翻身下马,几步上前扶住了她冰冷的手臂。
“罗丝琳夫人!”
这一声呼唤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罗丝琳夫人抓住苏莱曼的手,指甲几平要嵌进他的皮手套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嘶哑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断断续续,不成曲调:“海疆城海疆城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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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梅利斯特大人克莱蒙特派柏大人还有好多人都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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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琳夫人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声音陡然拔高,带著撕心裂肺的哭腔:“我的丈夫!你的封君!”
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泪水终於决堤。
“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巴隆他和泰陀斯布莱伍德大人,得到海疆城被围的消息,就立刻率军返回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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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海疆城下,兵败
“现在生死不知!”
最后四个字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罗丝琳夫人的身体一软,眼皮一翻,直直的向后倒去,苏莱曼快速將她拉住,避开了失礼的接触,同时大声呼喊。
侍女们惊慌的衝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將昏厥过去的女主人接了过去,匆匆送回城堡,苏莱曼站在原地,罗丝琳夫人身体的冰冷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臂上。
他抬起头,与不远处的莱蒙莱彻斯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凝重,情况有点严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之间那个关於养子的密约,显得就有些不合时宜。
想要让这个提议变成现实,得到国王的同意,他们必须先活下来,並且立下足够的战功。
苏莱曼转向莱蒙,莱蒙点了点头,苏莱曼看向自己的部下:“传我命令。”
“所有的士兵,在城外扎营,不得进入戴丁斯城。”
戴丁斯城的议事厅內,壁炉里的火焰跳动著,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苏莱曼和莱蒙莱彻斯特相对而坐,沉默笼罩著两人。
苏莱曼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夫人得到的消息,很可能是从溃兵口中听来的。”
“维斯特洛的军队,很少被真正意义上的全歼,巴隆大人的军队,更可能是被打散了。”
他看著莱蒙,继续开口分析。
“我得到的较为准確的消息是。”
“泰陀斯布莱伍德大人带著骑兵冲入铁种的军阵之中,恐怕凶多吉少。”
“但巴隆大人没有这样的消息,只是说逆击惨败,未必有事。”
莱蒙莱彻斯特端起酒杯,却发现手在微微发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儿子,发现苏莱曼竟然,冷静的可怕,如此的处变不惊,我这便宜儿子真的是小家族出身吗,自己是不是赚大了。
苏莱曼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看著莱蒙,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所以,我需要亲自去前线一趟。”
莱蒙几乎跳了起来,酒液洒出杯口:“你疯了!”
“现在往西边去,就是往铁民的嘴里钻!”
他压低声音,扫视周围,確定无人,带著一丝气急败坏。
“你可是我刚认的儿子,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苏莱曼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缓缓开口:“恰恰相反,莱蒙大人。”
“想要促成我们的东河间联盟,此刻就绝不能自扫门前雪,我们必须表现出远超其他领主的担当。”
他面露微笑,看著老人,语气带著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放心吧,我不是去打仗的。“
“我只是在路上,做一件事,接收溃兵,收拢人心。“
莱蒙莱彻斯特死死的盯著苏莱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动摇或鲁莽,但他只看到了冷静和筹谋,良久,莱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点了点头,他这个便宜儿子胆子大的有点可怕。
罗丝琳夫人的臥室內瀰漫著草药和绝望的气息,苏莱曼在侍女的引领下,独自走了进去,夫人挥手让侍女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躺在床上的女主人。
罗丝琳夫人双目无神的望著天板,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苏莱曼立在床边,放轻了声音:“夫人,请振作起来。”
“巴隆大人未必有危险。”
他的话语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罗丝琳夫人的眼珠猛的动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视线聚焦在苏莱曼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於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神采。
苏莱曼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夫人,请您立刻以戴丁斯家族女主人的名义,召集所有还能战斗的封臣和士兵。”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废话,而是直接提出了一个行动方案。
“我將亲自带领军队,去前线寻找大人!一定把大人带回来!“
罗丝琳夫人挣扎著,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她紧紧抓住了苏莱曼的手,冰冷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感激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泪水中带著希望,这个年轻人帮了自己太多了。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恢復了一些力量:“小苏莱曼谢谢你
说话,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不断喘息著,终於用尽全力说出了长句。
“我以戴丁斯家族的名义向你许诺!你的士兵!在前线每斩获一个铁种的人头!我就从金库里!拿出十个银鹿作为赏赐!”
“只求只求你能平安的!將我的丈夫带回来!”
苏莱曼看著她被泪水浸湿的脸庞,感受著她手掌传来的颤抖和恳求,郑重的点了点头,东河间地联兵自保,戴丁斯家族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迴荡在寂静的臥室內,驱散了所有的软弱与迟疑:
“我向您保证,夫人。”
“我一定会將巴隆大人,安全的带回他的城堡,交到您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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