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巨壁上空的空气凝固了。
原本喧嚣混乱。
充斥着魔物嘶吼与炮火轰鸣的战场。
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巨壁的最高处。
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征兆。
却又根本无法被忽视。
那如同阴云般笼罩着战场。
带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魔气，开始退散。
不是消散。
而是像潮水般惊恐地向后退去。
顷刻间就从巨壁前方撤出了百里范围。
原本暗红色的天空。
竟被硬生生清出了一片朗朗乾坤。
露出了其后荒凉破败的大地。
指挥部内。
负责监控战场全景的屏幕画面猛地一亮。
“什么……什么情况？”
一名年轻的参谋官结结巴巴地开口。
他眼前的各项数据流已经彻底疯了。
山岩和其他将官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两个渺小的身影。
脸上是混杂着震惊与狂热的崇敬。
“是他们。”
“他们来了。”
巨壁之上，剑老负手而立。
那身中山装在风中猎猎作响。
让他看起来像个从旧时代走出的老学究。
但没有任何一个学究。
能有这般气魄。
他身后，空气开始泛起涟漪。
一道虚影凭空浮现。
并迅速凝实、变大。
那是一柄剑。
一柄长达百米的青铜古剑。
剑身之上遍布着古朴玄奥的纹路。
仿佛承载着千年的岁月。
古剑彻底显现的瞬间。
万千剑鸣之声响彻云霄。
无形的锋锐剑气充斥着整片空间。
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切割出道道细密的黑色裂痕。
他身旁的武圣，穿着简单的练功服。
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竟凝如实质。
如一道白色匹练射出老远才缓缓消散。
他只是轻轻跺了跺脚。
“咚！”
整座绵延百里的钢铁巨壁。
都为之剧烈一颤。
紧接着。
一尊顶天立地的庞然大物在他身后拔地而起。
那是一头通体金毛的巨猿。
怒目圆睁，神情威严，身披金甲。
手持一根巨大的乌黑铁棒。
正是斗战神猿之姿。
神猿仰天无声咆哮。
可一圈肉眼可见的音波却猛地扩散开来。
让坚固的合金巨壁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两尊sr级英灵。
两位华夏的定海神针。
他们一言不发，但他们的存在。
本身就是最强的宣言。
仿佛是作为回应。
远方的地平线，黑了。
那不是乌云，也不是阴影。
而是光明本身正在被吞噬。
从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
“魔王”缓缓升起。
它那超过三十米的身躯呈现出模糊的人形轮廓。
通体覆盖着黑曜石般光滑的甲壳。
没有五官。
只有一片能吸走一切光线与希望的虚无。
它的存在，正在扭曲着周围的现实。
在它身后，数道身影一字排开。
有纯粹由影子构成。
只有一双猩红眼眸的诡异生物。
有浑身覆盖骨质重甲。
每一个关节都长满狰狞骨刺的魁梧巨兽。
还有一个长着残破黑色羽翼。
头顶悬浮着一圈暗色光环。
好似堕落天使般的存在。
它们每一个散发出的气息。
都丝毫不弱于当初燕南城主李擎苍的霸主级英灵。
魔王的将领们，终于露面了。
整个战场，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无论是城墙下无边无际的低阶魔物。
还是巨壁上严阵以待的人类战士。
此刻都在这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动弹不得。
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让他们的身体彻底僵硬。
这是堪称世界顶点的对峙。
凡人，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
总指挥部内，气氛同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每一位将官都站得笔直。
冷汗浸湿了他们的军装内衬。
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
那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幕。
只有一个人例外。
方时泽站在温寒月身后，微微探着身子。
他饶有兴致地眯着眼打量着屏幕。
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随即。
他凑到温寒月耳边。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
“喂，小月月。”
他压低了声音。
带着憋不住的笑意。
温寒月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即便隔着屏幕。
那股恐怖的压力也让她心头发紧。
“干嘛？”
她头也不回地低声应道。
“你看这阵仗，”
方时泽继续用那副神秘兮兮的口吻说，
“这史诗级的对峙，这大佬的眼神交流，还有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弟们。”
“嗯？这是决定世界存亡的顶上战争。”
她语气严肃。
“不不不，”
“这难道不像两拨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
“为了抢地盘，先把各自的王牌领舞叫出来battle吗？”
温寒月的脑子宕机了。
她正在疯狂运转，模拟着各种战术的大脑。
被这句话搞得瞬间短路。
“你看，那俩老爷子，就是咱们这边的王牌领舞。”
“对面那个黑乎乎的大块头，就是敌对势力的领舞王。”
“他们不会真打的，就是出来亮个相。”
“比划比划，battle一下舞技，看看谁的气场更强。”
“谁的地盘就归谁。”
“旁边那些魔物和咱们的战士，都是围观群众。”
一副画面不受控制地在温寒月脑海中形成。
仙风道骨的剑老和威猛霸道的武圣。
踩着凤凰传说的节拍。
跳起了整齐划一的广场舞。
而对面那个扭曲时空。
恐怖绝伦的魔王，则挥舞着两把红绸扇子……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那股盘踞在心头。
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紧张感。
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想笑又不敢笑的冲动。
这里可是总指挥部！
她深吸一口气。
做了唯一能做的事。
她抬起脚。
对着方时泽的脚面，狠狠地踩了下去。
“嗷！”
方时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单脚跳了跳。
温寒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方时泽分明看到。
她那双冰雪般的漂亮眸子里。
那化不开的紧张已经融化。
只剩下熟悉的又气又好笑。
这家伙……总是这样。
但不知为何。
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却落回了实处。
屏幕上，对峙升级了。
那名堕天使形态的魔将。
将它那虚无的目光。
锁定在了剑老的青铜古剑英灵之上。
漆黑如墨的深渊魔能。
在它周身盘旋。
与此同时。
百米古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剑身亮起刺目的白光。
剑气与魔能。
两股力量在战场中央的上空碰撞。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但天空，被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一边是纯粹到极致的白。
一边是深邃到极致的黑。
黑白交界之处。
空间像脆弱的纸片一样不断地撕裂、愈合。
迸发出毁灭性的能量火花。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碰撞即将彻底爆发的前一刻。
一切又都平息了。
黑与白同时退去。
魔王，那个虚无的存在。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一股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
却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战场。
直接烙印在所有强者的脑海里。
【王不见王。
【胜负，由兵卒决定。
【胜者，拥有一切。
巨壁之上。
剑老与武圣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他们，明白了。
这是一个宣言，也是一个挑战。
魔王定下了一个规则：顶层战力，互不干涉。
燕南的归属，乃至这个世界的命运。
将由下方的军队来决定。
这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傲慢。
即便没有它的出手。
它麾下的大军也足以碾碎人类的一切抵抗。
魔王与它的将领们。
缓缓沉入了地平线。
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也随之退去。
巨壁上。
剑老与武圣也收起了各自的英灵。
百米古剑与斗战神猿化作漫天光点。
消散无踪。
两位老者身形一晃。
下一瞬。
已经出现在了指挥部的中央。
仿佛从未离开过。
全体立正敬礼，神情激动。
“二位老总！”
山岩的声音都在颤抖。
“免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在温寒月身上停顿了一下。
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挺上道。”
“它和它手下那几个厉害的，都不会出手了。”
“我们俩也得遵守规矩。”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翘起了二郎腿。
“算是君子协定了。”
房间里先是一静。
随即一些军官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最大的威胁，被牵制住了。
但温寒月和山岩等真正身经百战的将领。
却心头一沉。
他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战略威慑，消失了。
剑老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
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灭顶之灾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真正的绞肉战，即将开始。”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温寒月。
“小姑娘，你之前说，要当那把刺穿敌人心脏的利刃。”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剑。
“现在，棋盘已经清空。”
“最强的棋子都被移开了。”
他最后的话语，在寂静的指挥部里回响。
像是说给所有人听。
却又像是只对她一人而说。
“这场战争的胜负……就看你们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