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2：40：19】
“北极星号”补给船在海面上平稳航行。
距离目的地还有约两小时航程。
艾琳娜和塞缪尔留在驾驶室，彼得罗夫在看守昏迷的船员，今牧千世则跑去厨房说要给大家弄点热食。
于生和韩冰来到了空旷的货舱，这里堆放着即将运往摇篮的各类物资。
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靠着货箱坐下。
短暂的沉默后，韩冰开口，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你之前在基地，为什么会特意问艾琳娜，飞升学派对你的态度？”
于生似乎并不意外，嘴角微扬：“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确实很好奇。”韩冰坦言。
于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韩冰向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回忆道：“我们把你的履历翻来复去调查了无数遍。要说特别之处嘛…你是个孤儿，这算吗？”
“当然不算。”
于生摇头。
“孤儿太多了。”
“我们调查过你的父母，”
韩冰继续说，“但从你被送入那家孤儿院开始，往前就再也查不到任何线索了。你也知道，二十多年前，监控和户籍管理远没有现在这么完善。”
货舱的灯光昏暗，在于生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声音突然轻了了许多：“我从获得那份资格开始，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韩冰没想到于生会突然谈起这个，他斟酌着回道：“总要有一个人被选中，可能…只是你运气好吧。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运气不好。”
“是啊，运气。”
于生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我不信有这个巧合。”
“现在，我可能找到了一点线索。我问艾琳娜时，她提到了先知的预言，你听到了吧？”
韩冰立刻回想起当时艾琳娜那带着信徒狂热的话语：“听到了。”
“我从孤儿院，一直到今天，所有能记起的经历，我都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合理地解释我为什么会被选中。所以，我想，答案可能只存在于我被送到孤儿院之前的那段时光里。我的父母……他们在这件事里，说不定起着某种不可或缺的作用。”
货舱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引擎声通过船体隐约传来。
韩冰继续说道：“我们在静安调查时，问过孤儿院的老院长。她说，你当初是差不多一岁左右才被送来的，被人放在了保安室外面，除了包裹你的襁保，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于生眼神有些飘远：“恩，院长也跟我讲过。”
过了一会儿，于生他看向韩冰：“韩冰，在你，或者说在你们棱镜乃至更高层的认知里，所谓的成神，究竟是什么？”
韩冰被问住了，他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组织语言：“第一反应……或者说最朴素的想象，就是你在时间到了之后，会成为……无所不能的存在。超越凡人理解的范畴。”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但作为官方力量，国家的利益和社会的稳定是最高准则。所以，在你成神之前，你是一个极度不稳定的因子，我们希望能尽早控制……或者，在必要情况下，进行物理意义上的消灭。”
这个回答非常坦诚。
于生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平静地追问：“但就象你说的，总要有一个人会被神火串行选中，继承这份力量。最终，这个世界上还是会出现一个神。消灭我，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韩冰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没错。”
于生似乎并不期待韩冰能给出答案，他更象是借此梳理自己的思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低沉：“那么，设置这个神火串行的存在，它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筛选？考验？还是……娱乐？”
他抬起眼，目光锋利地看向韩冰，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就象是一个被设计好的角斗场。把我们这些所谓的候选人，包括有用追猎赋能的人，全都扔进来，互相厮杀、角逐。而那个最终活下来、走到终点的人，才有资格触碰。”
“角斗场……”
韩冰喃喃重复了一遍。
于生的话，为他一直以来所经历和认知的一切，提供了一个全新视角。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已知的组织或国家，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强制转换全球屏幕发布通告，赋予特定的人追猎赋能，甚至精准公布位置线索。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理解的科技或能力范畴。”
于生沉默着，他清楚韩冰说的是事实。
“不过，”
于生缓缓开口。
“至少我现在有了一点线索，飞升学派的先知，以及他的预言。”
“从艾琳娜的态度看，飞升学派的内核成员似乎早就知道成神之人会出现，甚至预见了某种可能性。”
他将目前三方势力的态度清淅地摊开。
代表资本和科技的潘多拉，想方设法的用他们的技术复制甚至超越这份力量。
代表着宗教和精神的飞升学派，认为可以跟随我，将我的存在视为其教义的印证乃至先河。
而代表官方力量的棱镜……
于生看向韩冰。
绝大多数高层的决策，是尽早对自己进行物理意义上的消灭，以消除不确定性。
这三条路，三条截然不同的态度，此刻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潘多拉要的是他的基因和力量本质，飞升学派要的是他代表的像征意义，而棱镜要的是稳定，哪怕需要抹杀一个潜在的神。
“很有趣，不是吗？”
于生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所有人都围绕着我在做文章，但似乎没有谁，真正在意我本身，或者那个设置了这个角斗场的存在，究竟意欲何为。”
他不再说话，货舱内只剩下船只航行的噪音。
差不多时间后，船内广播里传来了艾琳娜的声音，要求所有人在驾驶室集合，再过几分钟就要到达目的地海上平台了。
于生从货箱上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些许灰尘。
韩冰也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货舱和狭窄的信道，朝着位于船只上层的驾驶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