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热情地将王大妈迎进门，请她在客厅沙发坐下，自己则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对面，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晚辈对长辈的亲切笑容
于生自然地开启话题，仿佛只是寻常的邻里闲聊：“王阿姨，您今天气色真好，晚上跳广场舞去了？”
“哎，跳了一会儿，老了，活动活动筋骨。”
王大妈笑着摆摆手，目光在整洁的客厅里扫了一圈，象是随口问道：“小于啊，最近怎么没见你女朋友？俩人闹别扭了？”
于生脸上立刻配合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奈的甜蜜，语气自然：“没有的事，阿姨。她公司有个外派项目，临时派她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邻居们打招呼。”
他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工作嘛，没办法。”
“哦，去外地了啊？”
王大妈脸上露出些许担忧：“那这隔着老远的，年轻人感情可不容易维系啊。现在通信是方便，但总比不上在身边。”
于生叹了口气，表情显得很理解，又带着点计划：“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正琢磨着，过几天跟诊所请个年假，过去看看她。就是不知道我们领导批不批，最近也挺忙的。”
他耸耸肩，一副为情所困又兼顾工作的普通年轻人模样。
“应该的应该的，年轻人就得这样，感情要经营。”
王大妈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神色正经了些。
“小于啊，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个正事想跟你商量。”
于生坐直了些。
“您说，什么事？”
“是这么回事。”
王大妈压低了点声音，尽管在密闭的室内并没太大必要。
“今天社区来了几个人，看着挺正式的，说是上面统一安排的任务。要求我们社区在接下来几天，配合进行一次家访，主要是了解各家各户的实际情况。”
她看了看于生的脸色，见他只是专注地听着，便继续说道：“小于，你也知道的，就是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什么成神啊，追杀的事儿。”
于生点点头，表情适当地带上了一点普遍存在的困惑和好奇：“知道，现在电视网络都在传，想不知道都难。听说还在我们静安市？真是够玄幻的。”
他的语气拿捏得很好，就象一个普通的、对此事感到惊奇但并未深思的市民。
“对，就是这事儿！”
王大妈见他知道，便直接说了。
“上面想通过家访的理由，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比如独居的、行为古怪的、或者最近突然有什么大变化的。”
她看着于生，直接说：“小于，你是心理医生，懂得看人，观察肯定比我们这些老太太细致。我就想啊，这次家访，你能不能抽空跟我一起去？万一遇到哪户人家，说话吞吞吐吐，或者行为举止让人觉得不对劲的，你帮阿姨参谋参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也是配合上面的工作嘛。”
于生心中凛然，果然如此！
官方的筛查已经下沉到了社区层面，甚至开始动员基层力量，利用像王大妈这样的社区工作人员，将这网撒得又密又广。
他心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他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但很快被一种配合工作的责任感取代，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王阿姨，您这么信任我，我肯定尽力帮忙。只是我平时还要上班，时间上……”
“这个你放心！”
王大妈见他松口，立刻高兴地说：“家访主要安排在晚上或者周末，尽量不眈误大家工作。你就当是帮阿姨一个忙，也是为咱们社区安全出份力。”
于生这才象是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和而可靠的笑容：“行，王阿姨，那您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时间地点，我尽量安排开。能帮上忙就好。”
他的答应显得坦然而热心，完全是一个有专业能力的年轻人在能力范围内配合社区工作的正常表现，没有丝毫的推诿。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大妈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那我就不打扰你炖汤了，回头确定了具体安排，我再来告诉你。”
“好的，阿姨您慢走。”于生热情地将王大妈送到门口，看着她换上自己的鞋子离开，才轻轻关上门。
家门合拢的瞬间，于生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神变得深沉如夜。
没错，他想到了一种可以延长被人关注到时间的法子。
通过王大妈的邀请，他的身份可以暂时变成官方指派的，对异常人群进行筛查的工作人员。
这样，它能够更好的隐藏在人群中。
毕竟，谁会去怀疑一个上门检查人员呢？
人们潜意识中默认他是正常的，没有问题的。
吃完晚饭后，于生下楼扔了垃圾，看到王大妈在和另外几个人在说话。
王大妈也看到了于生，双方互相挥了挥手。
回到家后。
于生早早的洗漱完，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千万人按照上次出现重大传染病时期的经验来看，也要了好几个礼拜才把整座城市的人口查清楚。
如果在相关部门不投入巨量的资源下，大概可以为于生争取到较长的时间。
“”算了，先睡觉吧。”
【84：15：58：11】
倒计时冰冷地跳动着。
隔日，阳光通过诊所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于生象往常一样处理完上午的预约后，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请假申请，敲响了诊所负责人周主任办公室的门。
周主任沉稳的声音传来：“请进。”
于生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一丝不好意思和期盼的笑容。
“周主任，打扰您一下。”
周主任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到是于生，语气缓和了些：“于医生啊，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主任，”
于生将手中的请假条双手递了过去，语气诚恳：“我想申请一周的年假，时间上……可能有点急，希望您能批准。”
周主任接过假条，目光扫过。
请假事由一栏，清淅地写着：“女友外派工作，感情维系需见面，特申请休假前往探视。”
请假时间：7天。
周主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放下假条，看向于生。
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和上司的审慎：“小于啊，你这个理由……我理解年轻人谈恋爱，分隔两地是不容易。但是，一周的假期，是不是有点长了？而且，最近诊所的情况你也知道，预约排得挺满的，好几个长期咨询的患者正处在关键期，临时换医生对接，对治疔效果可能会有影响。”
他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做出了一个略显为难的姿态：“你看，能不能克服一下？或者，缩短点时间，一两天？而且，探视女友这个事，虽然重要，但毕竟不是直系亲属病重之类的紧急情况……”
于生脸上立刻配合地浮现出失望和一丝挣扎，他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角，象个因为私事被领导驳回而有些窘迫的年轻人。
“主任，我明白诊所的难处，也知道这个理由可能……可能听起来没那么充分。但是，我们才刚交往不久，她这一外派可能要好几个月，我确实有点担心……唉，算了，您说得对，工作要紧。”
他这番表现，完全符合一个想为爱情争取时间，却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年轻职员形象。
他没有据理力争，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了失落，并将决定权交还给了领导。
周主任看着他这副样子，语气又软了几分。
劝慰道：“小于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工作是立身之本，感情固然重要，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嘛。现在通信这么发达，每天视频电话不也一样？等过了这阵子忙的时候，或者找个周末，短途去看看，也不是不行。克服克服，啊？”
“恩，我知道了，主任。给您添麻烦了。”
于生于深吸一口气，象是努力振作起来，点了点头，拿起那份未被批准的请假申请。
“那我先出去忙了。”
“好，去吧。好好工作。”周主任满意地点点头。
于生转身离开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那点残馀的失落瞬间消失，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成功了。
他根本就没指望这份假条能被批准。
一周的假期，理由还是探视女友，在任何一个正常运转的单位，被驳回的概率都极高。
他填写真实且虚假的理由，并且申请一个略显夸张的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拒绝发生得合情合理。
他要的，就是这个申请未果的结果。
昨天他对王大妈说过打算请假去看看她，如果诊所批了就好了。
今天，他就用实际行动印证了这句话。
当王大妈或者其他邻居问起，他就可以自然地流露出些许无奈：“唉，请了，没批，领导说工作忙走不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于生将那份作废的假条随手塞进了碎纸机。
听着纸张被切割的细微声响，他目光沉静。
下一步，就是配合王大妈进行家访了。以一个检查者的身份，混入的队伍。
他需要仔细规划一下，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利用这次机会，更好地隐藏于这片越来越汹涌的暗流之中。
【83：20：2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