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才刚敷完面膜准备入睡，李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有什么情况？”
“你怎么可以这样？！”李醒上来就是一句没来由的反问。
“你在说什么东西。”
“快告诉我结尾啊，那满身的骰子是怎么来的，你写大纲好歹也要写个结尾啊！”
小唯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醒在说什么。
“今天很晚了，明天再说……”
“不行！必须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声音斩钉截铁。
“啊……好……好吧，电话里说不清，去后花园聊？”习惯了对外强势的小唯第一次被人命令，她本可以拒绝，却鬼使神差答应。
李醒抽着烟在花园的雕塑旁等侯，算下来他已经快72小时没合眼了，连轴转的工作差些烧断意识，可脸上却洋溢着反常的亢奋。
黑虎曾说过邪祟都有名为“灵窍”的心脏，是弱点，也是力量与气息的来源，绝望公寓将灵窍在庞大的身体中，水鬼会施展迷障掩藏灵窍。
好运骰子则可能是第三种情况——本体与灵窍分离。
它一直在逃跑，可能是想躲避dpra抓捕，也或许是想回归本体。
如果能找到灵窍，李醒就能来上一手守株待兔。
如此一来他就必须问出故事的起源。
“你可真是急性子啊。”
披着外套的小唯出现在别墅后门，在寒风中直跺脚。
在李醒的追问下，她说出了故事的原型。
两年前确实有个东南亚人偷渡来到内地，随身盒子里带着一枚人骨骰子，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才刚在赌场赢了几把就被探查到信号的dpra抓了个现行。
后续干员们还在他的随身行李中翻出一具经过处理的，脖颈上挂着佛牌的骸骨。
根据犯罪嫌疑人口述，制作人骨骰子是老家流传下来的一个传说，只要将血亲或是挚爱献祭给神就能换来无穷无尽的好运，具体做法就是将死者眉心处的骨头制作成挂坠之类的物件，而后供奉剩馀的骸骨两年即可。
“他就没说什么禁忌事项吗？”
“确实有说，但具体什么内容得容我想想……对了，这东西不能长时间携带，有必要时才能取出，平时需要存放在桃木制成的盒子中。”
说到这，小唯忽然打了个哆嗦。
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死者瘦猴不也是个赌徒吗，难道这两件事会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的她一把攥住李醒双手。
“谢谢你的提醒！真是帮大忙了。”
眼见着女孩就要离去，李醒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看上的邪祟，可不能被dpra组织收容！
回过神来的他连忙拽回小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是我大晚上找你来的原因，但这个案子部长已经交给了我们这组，加之我想自己练练手……”
小唯眨着眼，眼中灌满迷茫。
办案方面他是一把好手，可人情世故上就有些迟钝了。
“然后呢？”
“这是我发现的线索，难道不该由我来解决吗？”
“确实……我不该抢功劳，但如果那东西真是好运骰子，那算上本体的话它的实力可就远不止d级……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我和你一起，让我保护你的安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醒也不知该怎么拒绝。
“别磨蹭了，临时干员可没资格单独出任务，有我流程上说得过去！”
眼见李醒还在发呆，急性子女孩拽着他就跑。
……
“玩脱了吧，你也没想到这丫头思维这么敏捷吧。”
坐在小面包副驾驶上，李醒板着个臭脸，体内的黑虎揶揄个不停。
“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把她想得太蠢，但问题是这事情我不找她问还能找谁？”
“依照本尊所见，这邪祟让了就让了吧，你小子的能力现在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嘿，本尊就不明白了呢，你怎么就忽然急着要收邪祟了？”
“因为里面那帮邪祟不是我收伏的，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李醒这话说得不假，他几次陷入危机，笔记内的邪祟都选择作壁上观，也只有一个绝望公寓主动出手。
要么就是自己能力太差压不住这些个大神，要么就不是自己逮捕的，和自己没啥感情，说白了现在的他就象是捡到了小智遗失的精灵球的初级训练师。
要想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他起码得培养几只自己的邪祟。
这便是他还留着那只大水鬼的原因。
水鬼生前做的事恶不恶心暂且不谈，这抓替身的能力当真好用，附身之后甭管你修为如何，时间一到就要乖乖沦为水鬼。
幸运骰子也是同理，比起数值怪，他更喜欢类似的机制怪。
等发育得差不多，也就能向那帮狗日的蜥蜴人开战了。
“嚯！你小子想得倒挺深远，徜若本尊的挚友泉下有知，定会为此欣慰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你说了这么些事，却几乎没听过你和你老搭档的故事。”李醒忽然想起了这本笔记的原主人。
“本尊几乎要忘记他了，除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我对他的样貌性格一概不知，我们经历的种种亦是如此。”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诅咒，他抹杀的并非的是某个人脑中的记忆，而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证据。”
人会经过两次死亡，一次肉体的消亡，一次名为遗忘，某种程度来说，这条诅咒可谓是阴狠至极。
而这也让李醒更好奇了，前笔记持有者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蜥蜴人突袭dbc总部前需要先困住他，事后还要以恶毒的诅咒抹杀其存在的痕迹。
办事的小面包停在刑警队大门前，小唯找到值班警员，顺利从数据库中调出了瘦猴的资料。
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在沾染赌毒前竟是某名牌高校的硕士。
父亲早亡母亲改嫁，被农村的姥姥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靠着捡废品和微薄的退休金供着孙儿上了大学。
浏览文档的过程中小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联系了嫌犯的生母，可对方不愿意来认领尸骸，老人家又没有手机，我明天打算亲自上门联系老人家。”
“可以把地址先给我们吗？”
拿到了瘦猴姥姥的地址，二人又马不停蹄赶往邻县乡下，两小时车程，李醒便提议由他来开车。
启程后车内的气氛变得更为沉闷。
“要不你睡会？到了叫你。”
“我宁可这次的邪祟不是幸运骰子。”
小唯头靠着车窗，揉了揉眉骨。
瘦猴的亲人只剩个姥姥，如果邪祟真是幸运骰子，老人家多半已被献祭。
亲手杀死养大自己的姥姥，光是想到这就让小唯不寒而栗。只要还在这行干下去，就总有新案子不断刷新认知下限。
凌晨时分山道雾气弥漫，卤素灯撕开黑暗，闯入夜幕小村的面包车停在山脚，二人沿着碎石路徒步而行。
不少房屋已经废弃，有的门漆剥落有的院墙坍塌，此起彼伏的犬吠是小村被彻底遗忘前的喃喃自语。
二人脚步停在一户人家门口，门环拴着生锈的铁链，门坎前落叶零碎。
小唯借着助跑翻上院墙，又朝着李醒伸出手。
成功来到院内，小唯示意李醒去偏房查找，自己则走了主屋。
几分钟后，两人在前院汇合。
“你那也没有?”
“但我找到了点东西。”
小唯提出一包塑料袋，打开一瞧，注射器和两只小铁盒。
联想起瘦猴的吸毒史，这些东西的用处不难猜测。
“至少没跑错地方，可姥姥不在这又能去哪？”
“再找找线索。”
“行，这次我去主屋吧？”
李醒看似随口一说，小唯也没起疑心，二人交换搜寻。
终于支开她了！
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李醒挤出了脸谱反派经典的阴笑脸，早在进门时黑虎就闻到了来自主屋地下的浓郁的邪祟气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嗅觉没有阴阳眼好用，邪祟的位置还要黑虎主动提醒。
可眼下看来，这种能够穿透掩体的探测方式才是上上之选。
按着黑虎的指示，李醒借着手机光摸到床下，手指插入砖缝一块块掰开地砖，又揭开几层垫布。
不多时，抹着红漆的地窖门就出现眼前。
这回用不着黑虎，哪怕是有木门阻隔，他也能闻到来自地下的恶臭。
第一次闻到尸臭的人多半都会控制不住想呕吐，直到之前李醒都不太相信这句话，可如今现实就摆在眼前，还没掀开木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忽然失去了开盖的勇气。
“怎么了，需要本尊接管你的身体吗？”
“你能保证不吐就来吧。”
于是黑虎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呕——！
当淤积依旧的气味冲破阻碍钻入鼻腔，黑虎不出意料地吐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这么不靠谱！”
“兴许是最近毛舔多了。”
“别嘴硬了大哥，这是我的身体！话说你行不行啊！！”
“呕——！！！！”
接连吐了两三回，黑虎终于适应了尸臭，捏着手机跳下漆黑的地下室。
光亮扫向左手，糊着石灰的土墙边叉着两根木桩，角落里摆着几个油封坛子，黑乎乎脏兮兮，看着有些年头。
光亮扫向右手，一张简陋的木桌，竹床上堆着发霉发黑的被褥。
被褥高高隆起，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心有预感的黑虎快步走上前，尝试揭开，却发现整张被褥几乎和床黏在一起，随着它这么一扯，更为浓烈的恶臭从缝隙中渗出。
“好了好了别搞里面的尸体了，快把笔记拿出来！”李醒不耐烦地催促。
早在第一波搜寻时，偏房的李醒就偷偷在笔记里补全了瘦猴杀死姥姥并将其眉间骨制成骰子的故事，这回只要取出笔记就能锁定邪祟。
黑虎取出笔记，从书页中流出两股蓝焰，瞟向h市方位的那股代表着本体幸运骰子，另一股流向地下室暗处，代表了邪祟灵窍的位置。
黑虎循着蓝焰方向看去
几乎同一时间，暗处红烛赫然点燃，无风摇曳的烛火照亮供台。
香炉青烟袅袅，台中摆着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
“就是它了。”
“等等！”
李醒叫停了黑虎的脚步。
“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
“这颗脑袋的头发，是黑的。”
……
几乎同一时间，小唯也在偏房内翻箱倒柜。
墙壁敲了，地砖也挨个摸过，别说密室就连个老鼠洞都没找到。
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可能就是手里这个铁质饼干盒了，农村老人家里似乎都有个这样的盒子，包括她的奶奶，证件、粮票肉票、顶针，什么没用的东西都一股脑往里塞。
但给饼干盒焊了个铁皮扣上锁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唯从外套里兜摸出一面象是金铙般的小圆盘，手指擦拭后，其上隐有电流翻滚。
这小玩意是她的器物，金光圣母（电母）的神照雷电镜。
小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铁皮盒子上，没意识到身后正有一团黑影逼近。
它脚步迟缓，轻柔无声，手中举着一根棒状物，待距离差不多时照着女孩的后脑勺狠狠敲下。
咔嚓！
木屑横飞中女孩毫发未损，反手掐住了袭击者的喉咙，周身电光闪铄点亮黑屋。
可电光中的面容却令她大为震撼。
瘦猴的姥姥？！
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张脸和文档中的样貌八九不离十，老人身上也没有任何邪祟气息。
对方不仅没死，看着精神还相当不错，被举在空中扭身踢腿，嘴里骂着听不懂的方言。
太好了，老人家还活着，瘦猴没有杀了姥姥。
至此线索便中断了，小唯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放下了老人，一个劲的解释赔礼道歉，老人却不依不饶举着半截拐棍敲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慌乱躲闪中她一脚踹飞了地上的饼干盒。
铁索本就被撬断，如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撒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