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转过身时，刚巧撞见恶龙从石门后挤出来，脑袋和修长的脖子还勉强能通过，可到了前肢那块就变得费劲，就象是卡在下水管中的倒楣蛋，一只龙爪伸出门外，一只被挤得紧贴胸部，漆黑的鳞片摩擦着发出类似金属切割的尖锐噪声。
“这是个什么怪物，怎生得如此硕大！”
黑虎的表情比李醒更夸张，使劲在空中嗅了几下，在确定那怪物不是妖异邪祟后，催促着李醒取出笔记跑路。
“这东西你对付不了？”
“本尊的职责是斩妖除魔，而非与此等怪物角力，封妖录中到是有一员大将，曾是南洋一条深海恶蛟，不过那孽畜心高气傲，你大抵是使唤不动。”
谈话间恶龙已经挤出了半个身子，可偏偏这时候的镜灵居然开始偷奸耍滑，磨磨蹭蹭就是不肯上身，触摸着纸页的李醒甚至听见了邪祟们密密麻麻的窃笑。
情急之下黑虎也只能先顶上，一阵强有力的力量撞上心脏。
与此同时横扫的龙爪劈开雕塑，石屑掺杂着火星在石室内掀起风暴，恶龙扭动着身躯站起身，胸部鳞甲层层泛红顶上脖颈，室温急剧升高。
龙息？
是龙息！
反应过来的李醒急忙提醒黑虎。
下一瞬，火焰掺杂着灼热的涎水喷来，黑虎双手触地一路狂奔，身后的烈焰紧追不舍，在石室大厅内撕开一道灼热的伤口。
眼见龙息将将停歇，粗壮的龙尾又从视线死角扫来，黑虎足尖蹬墙旋转身躯，以舒展的慢动作从尾部骨刺的缝隙中惊险穿出。
翻滚落地，它没忘记摆出一个相对潇洒的姿势。
凭着猫科动物的敏捷，这头迟钝的巨龙压根无法伤其分毫，可身为容器的李醒却因常年伏案写作疏于锻炼，无论是柔轫性还是力量都差出原主人一大截。
“不是本尊多嘴，你该锻炼了，我才稍微活动一下筋骨，两腿就抖个不停，你这臭小子也太虚弱了。”
“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会注意的，但我们真的还能出去吗？”
李醒的悲观并非空穴来风，穿越来时的水塘在龙息的炙烤下已完全干涸，如果那是镜中世界唯一的出入口那就完了。
黑虎闻言沉默了几秒。
“该说不说你观察得还挺细致，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想办法干掉这个……这个叫什么来着。”
“恶龙，或者也可以叫它德拉科。”
李醒甚至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从恶龙登场的刹那他就注意到其胸部鳞甲处鲜红的裂口，这立即让他想到了诗歌史诗《贝奥武夫》中与年迈的国王贝奥武夫同归于尽的财宝之龙，它在相同的位置也有个类似伤口。
联想到怪物妖邪都是人类恐惧的意识具象化，这头恶龙大概率是个有名有姓的家伙。
好消息是西方人在塑造恶魔妖兽或是巨龙时都会为他们留下一些破绽，吸血鬼害怕大蒜和十字架，僵尸不见日光，狼人只有月圆之夜才会发狂，当然也包括今天的主角。
无论是德拉科还是史矛革，它们的身体都有缺陷，最终都会被人类勇士斩杀。
“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它的胸口处有一处不明显的伤痕，那是它的弱点，咱们想想办法能不能利用这点。”
“那本尊便试它一试。”
黑虎也怀疑过突如其来的情报，但念头刚萌发就被其一爪拍灭。
二人配合本就生疏，如果关键时刻还要离心离德，今晚的劫数怕是难逃。
这边正在交谈战术，另一边的恶龙也已蓄好了第二发龙息，拧动着肥躯转身，鳞片擦过墙面，巨大的翅翼如伞骨撑开，翻腾欲振。
吼！
伴随着狰狞的咆哮，龙息仿佛滚烫的钢水般迎头浇来，黑虎以一个左扑的假动作拉开距离，脚踏疾步杀向巨龙下腹。
疏忽间一片黑影携着滚滚风压从头顶袭来，恶龙斜着身子挥出羽翼，眼见就要被一巴掌拍飞，黑虎伸腿左蹬以扑闪躲避，双手一挥，一双被蓝焰包裹的能量利爪出窍。
它本想攀着恶龙前肢爬上胸口，可光滑的鳞片难以着力，扑腾了两下就滑落在地，还差些被一脚踩碎。
这双利爪曾经撕开绝望公寓的层层人潮，但在面对实体化的恶龙却显得力不从心。
“别从这儿爬，借着那个跳上去！”
关键时刻李醒注意到了恶龙的翅膀，没有厚实龙鳞的阻碍，那一层纤薄粗糙的皮膜就是猫科动物最好的爬架。
黑虎一点就通，翻身躲避第三波龙息，借着翅翼再次扑来时纵身一跃。
指爪勾住皮膜，就象是锋利裁刀，顺着织布拉出一道鲜红裂口。
恶龙被剧痛刺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几乎刺穿李醒的耳膜。
顶着一浪又一浪的声潮，黑虎向恶龙腹地发动绝命冲锋。
凌乱的长发鞭笞在脸，眸中蓝焰飘摇。
踩准最后的机会腾空飞起，恶龙也恰在此时转过头颅，张开血盆大口，通过两排交错如荆棘的利齿，黑虎能看见其喉咙深处泛起的红光。
又是龙息。
这一口龙息他们几乎避无可避，除非能在半空中借上一把力。
“怎么办！”到了这个节骨眼，就连点子王李醒也没了主意。
“本尊能再推你一把，但杀龙的活就得交给你一个人了！”
“啥意思？！”
话音未落，黑虎忽然化为灵体从李醒体内钻出，双腿踩着背部狠狠一蹬。
双方如相斥的磁极般弹开，几乎同一时间龙息从中穿过。
李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背后是爆裂下坠的漫天火雨，身下是布满碎石的地面，如果他不能抓住这次机会，落地的他哪怕摔不死也会被龙火烧成飞灰。
他不喜欢酒桌上假惺惺的寒喧。
不喜欢与渐行渐远的朋友们尴尬对视。
不喜欢无意义社交，也不喜欢这个麻木到只认钱的世界。
如果要在乏味的生活中麻木变硬，他宁可死在这场荒唐的冒险中。
念头闪过的瞬间，他的手已死死抓住那片开裂上翘的龙鳞，借力一头栽入恶龙的伤口中。
可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屠龙，恶龙身躯硕大，他不过是一只吮血的蜱虫。
被鲜血糊住双眸的李醒只能摸黑前行。
直到双手摸到了圆柱形的硬物。
贝奥武夫之剑的剑柄被他紧紧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