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醒叹了口气，心想这蜥蜴人是真把他当白痴耍。
之前用来威胁那团蠕动湿发就是从嘴里吐出来的，显然蜥蜴人一族喜欢将东西藏在腹中，黑虎之灵也是同理。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他翻转拇指朝下，凝滞的地面又开始下陷。
这可把蜥蜴人吓坏了。
“我给我给！但你能保证不杀我吗？”
说实话李醒还真没想好怎么处置蜥蜴人，但痛下杀手还不至于。倒不是因为圣母心泛滥，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得到了李醒保证的蜥蜴人尤豫了几秒，舌头一卷吐出了几颗透明圆球，其中就有羁押黑虎精魄的。
按着蜥蜴人的指示打开了圆球，黑雾流窜膨胀重聚身形。
如今的黑虎早已不复往日优雅，毛发蓬乱眼神警剔，嗅到邪祟的气息当即弓背龇毛，如果不是李醒及时表明身份，一顿猫猫拳是逃不了的。
黑虎转着圈仔细嗅闻一番，眼中惊疑渐褪，坐下舔起了爪子。
“有点本事，虽非乩童却能驾驭神鬼之力，本尊大概明了那小子选你的理由。”
“那这家伙怎么办？”李醒指向蜥蜴人。
“暂且将其羁押于此吧，此兽虽样貌怪异，可毕竟有着人族血脉，贸然杀之恐有伤天和。”
守护灵天生对人类抱有善意，这也令体内流淌着人类血脉的蜥蜴人捡回一条小命。
但那些被吐出来的小圆球可就没这么好运了，黑虎一口一个将其中关押的妖灵邪祟连着外壳一同咬碎，噼里啪啦的咀嚼声听得蜥蜴人眼皮直跳。
饱餐一顿的黑虎舔起了爪子。
李醒也收获满满，收缴了蜥蜴人装备，包括一把吸灵枪，一把发射枪，还有专攻鬼打墙的定位眼镜。
黑虎碰了下李醒的额头，神灵之力驱散了绝望公寓的浊气。
之后他们便离开了这鬼地方。
酒店房间内的邪祟还没散去，一个两个的都想看着李醒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但推门而出的却是昂首阔步的黑虎。
“本尊不在一个两个的都反了天了不成？！”
虎啸声中邪祟面露惊恐，化为一缕缕蓝焰钻入笔记。
乱糟糟的屋子，李醒捡起地上的被褥，直到事件落下帷幕，他还没能从震撼中缓过神来。
“那东西，就是你口中的蜥蜴人，他盯上你已有些时日。本尊此次刻意潜入你体内，就是为了引诱这畜生出来，不想它大有神通，一时不察大意被俘，多亏你出手相助。”
黑虎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比起解释，我更想知道这本笔记的主人是谁，以及bdc组织的事。”
李醒坐在床边揉着太阳穴。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一伙蜥蜴人盯上了，虽然侥幸干掉斥候，可平静的生活已一去不返。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制定一套临时御敌计划。
黑虎原本还想坚持己见，可直到听说bdc组织已全军复没才尤豫着松了口。
笔记的原主人是一名“乩童”，早年间在某南方小城为乡里祛邪治病镇鬼安宅，后被bdc组织正式收编，成了组织干员。
几十年间摸爬滚打降妖无数，也为bdc培养了许多杰出后辈，可偏偏在退休前夜收到了一则紧急任务。
绝望公寓被评定为2级邪祟，组织内能处理的人不多，男人尤豫再三还是决定前往。
后面的事就和李醒猜测得大差不差了，任务失败，被困于公寓中的男人绝望自缢，而黑虎身为男人的守护灵就这么被尘封于笔记中二十馀年。
然而这件事在黑虎眼中却蹊跷颇多。
男人曾告诉它，进入公寓后自己就无法动用笔记的力量，这让他从一位bdc特级干员沦为了普通人；其次是记忆，有关自身的全部记忆正被一点点抹除，他逐渐忘记自己的姓名出生以及经历。
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该有所觉察，这次的任务是一个圈套。
“你身为守护灵，就任由他崩溃自杀？”李醒不解。
“他没有崩溃，自杀也绝非逃避，这个决定是他与本尊商议后得出的，既然无人搭救，那便自救，既然难成人事，那便化为冤魂恶鬼。”
在黑虎略带遗撼的口吻中，男人的计划被一点点揭开。
留下一份书信，当管理员发现吊死在天花板上的尸体后，恐惧与流言迅速在住客群体中蔓延发酵。
这就涉及到这个世界一条深层规则，无论是邪祟还是神明，本质都是人类潜意识的产物，当相信或怀疑的群体数量足够庞大，虚无缥缈之物也能照进现实。
就好比绝望公寓力量并非来自于死者，反而是因其都市传说的特质在网络上造成的恐慌。
成为现实的绝望公寓又制造出更大的恐慌，它从侧面印证了流言扩大恐慌，力量也愈发膨胀，由此陷入恶性循环。
而男人自杀的目的正是炒作自己的死亡，将流言与恐慌转化为了风扇上的那只吊死鬼。
本质来说吊死鬼并非男人的魂魄，它只是继承了男人的执念，要把这本封印着大量邪祟的笔记本交托给一个值得信赖的家伙。
“你是说，这些鬼东西的源头是人类的恐惧？这也太扯了吧。”李醒本以为在经历了连番波折后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一切诡谲离奇之事。
“所谓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如此而已。与其理解，不如去接受它。”
黑虎也不指望李醒能够一时间消化太多讯息，这也是它不情愿把外人拖进烂摊子的原因。
可如今dbc组织可能已经复灭，没人能再接手这本烫手的笔记。
黑虎能倚仗的只有这个前任主人指名的，闻起来和它相性还不错的家伙。
李醒烟壳里抖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所以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让人类不要胡思乱想？”
“这几乎无法办到，本尊当然是想找出幕后真凶，但如何行动还是要倚仗于你。”
黑虎在说话时不忘悄悄观察李醒的表情。烟雾过肺后，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紧绷的身体还有些颤斗，但似乎不是因为恐惧。
它从李醒的身上闻到了激动与兴奋。
“你还记得bdc的总部在哪儿吗，带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