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看到李思远和李书庭进来，他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书庭同志，思远同志，你们来了，快请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位一把手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李思远和李书庭没有坐下，而是立在办公室中央。
“林书记，这么晚还来打扰您，非常抱歉。”
李书庭率先开口，语气公式化，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是奉中j委的命令，向您正式通报一件事情。”
林华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知道，正戏来了。
“根据中央第四巡视组在巡视期间发现的线索，经中央批准，中央j委gj监委已于今天下午五时，对蒙边自治区党委常委、政府常务副主席白风，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正式立案，并采取‘两规’措施。”
李书庭顿了顿，看了一眼林华的反应，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我们已经将白风同志带离其工作岗位，送至指定地点接受审查。相关的查抄和控制工作，也已同步完成。”
虽然早已从新闻上得知了消息，但此刻亲耳听到巡视组的正式通报，林华的心还是狠狠地沉了下去。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中央的决定，我代表蒙边自治区d委、政府，表示坚决拥护！”
林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沉痛，“白风同志唉！他辜负了d和人民多年的培养和信任，走到了人民的对立面，这是他咎由自取！我们自治区d委，一定深刻反思，吸取教训！”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滴水不漏。
李思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观察著林华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从表面上看，林华的震惊和痛心不似作伪。但李思远更关心的是，在这位一把手的心里，除了震惊，是否还有恐惧？
白风在蒙边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他林华作为一把手，真的能对白风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
当然，现在还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林书记，我们这次来，除了向您通报情况，也是希望自治区d委能够全力配合我们中央巡视组和中jw专案组接下来的工作。”李思远开口了，他的声音比李书庭更冷，也更直接。
“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我们的义务！”
林华立刻表态，“思远同志，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们需要任何部门、任何人的配合，都可以直接找我！我给你们开绿灯！不管这个案子牵扯到谁，我们自治区d委都绝不姑息，一定配合中央，一查到底！”
“有林书记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李思远点了点头。
该走的程序已经走完，该表明的态度也已经亮明。
“那我们就不多打扰林书记工作了。”李书庭提出了告辞。
“我送送你们。”林华坚持把他们送到办公室门口。
握手道别时，林华看着李思远，意有所指地说道：“思远同志，蒙边的稳定，就拜托你们了。”
李思远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林书记请放心，查处腐败，就是对稳定最大的贡献。
一句话，把林华所有可能存在的试探和暗示，都堵了回去。
林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李思远和李书庭离去的背影，林华缓缓退回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两辆黑色的越野车悄然驶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秘书的号码。
“立刻通知所有在呼市的常委，一小时后，在三号会议室，召开自治区d委紧急常委会！”
挂掉电话，林华再次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知道，蒙边的天，从今晚开始，要彻底变了。
而他自己，以及他领导下的这个班子，都将被卷入这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之中，无人能够幸免。
晚上十点半，自治区d委三号会议室。
椭圆形的巨大红木会议桌旁，坐满了蒙边自治区的权力核心人物——常委们。
所有接到通知的常委，都以最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还穿着便服，显然是从家里被直接叫过来的。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每个人都板著脸，一言不发，但眼神的交流却异常频繁。白风被抓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官场，此刻，所有人都像惊弓之鸟，不知道下一颗炸弹会落在谁的头上。
主位上，林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了一眼空着的那个位置，那里，曾经坐着的是常务副白风。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同志们，紧急把大家召集过来，是要通报一件非常沉痛、也极其严重的事情。”
他将中央jw的通报，以及刚才与李思远、李书庭的会面情况，向在座的常委们做了详细的传达。
“中央的决心是坚定的，态度是明确的。白风的问题，性质非常严重！这是我们蒙边之耻，是我们d委班子的奇耻大辱！”
林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他重重地一拍桌子。
“我代表自治区d委，在这里表个态！第一，我们坚决拥护中央的决定！第二，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中央巡视组和中jw专案组的调查工作，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绝不手软！第三，我们要在全区范围内，立刻开展一场深刻的警示教育和自查自纠活动，彻底清除腐败滋生的土壤！”
林华讲完，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下面，请同志们都谈一谈看法。”
会议室里，依然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
谁都知道，白风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一张巨大的网。
现在开口，说多错多，谁知道哪句话就会被有心人记下，成为日后被审查的由头。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完全同意，并坚决拥护林书记的意见和中央的决定！”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自治区党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李佳白。
李佳白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义愤填膺。
“同志们！白风这样的害群之马，隐藏在我们革命队伍内部，简直是触目惊心！他的所作所为，严重损害了我们党的形象，辜负了人民的信任！对于这样的腐败分子，我们必须以零容忍的态度，坚决予以打击！”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站了起来。
“我建议，我们政法系统要立刻行动起来！全力配合纪委的调查取证工作！同时，在全区政法干警中，进行一次彻底的思想整顿！要把那些和白风一样心怀鬼胎、阳奉阴违的‘两面人’，全部都挖出来，清理出我们的队伍！”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正气凛然。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真要以为他是一位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政法委书记。
然而，在李佳白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庞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因极度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白风和他，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共同分享著那个来自湘西的“大人物”的庇护，也共同享受着盗卖国家资源带来的巨大利益。
白风倒了，下一个会是谁？
他不敢想。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表演。用最高调的姿态，最激烈的言辞，来撇清自己和白风的关系，来向所有人，尤其是向还在蒙边的中央巡视组，展示自己的“清白”。
李佳白坐下后，会议室里的气氛才稍微活跃了一些。有了他带头，其他的常委们也纷纷开口，表态拥护中央决定，声讨白风的罪行。
整个会议，开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会。
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李佳白走出会议室，和几位同僚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坐上了自己的专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那副“正义凛然”的面具，瞬间垮了下来。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回回家。”他对司机说，声音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