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周玉梨果然急了,“家境不代表什么,学历也证明不了什么,我就认定你了。”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渐渐低下去,,“至于我妈,我会慢慢和她讲的,你别放在心上。”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清。
陈全笑了笑,“你看,这话说得,你自己都不信了吧?”
周玉梨迅速低下头,咬着嘴唇,支支吾吾:“你……你要相信我。”
“走吧!我送你回家。”陈全伸了个懒腰,长腿一跨,屁股稳稳地落在车座上。
重活一世,怎么可能还相信小女孩天真的承诺。
周玉梨本想坐后座,尤豫了一会,低头弯腰,从陈全的臂弯下钻到了自行车前边,陈全嘴角扯了扯,伸手提起她,放在了自行车的前横梁上。
她家的木工坊位于新成街道,住的地方在街后面的帽儿胡同。
陈全先去的新成街,见木工坊已经关门下班了,这才拐进帽儿胡同。
没想到,林婶竟然就守在胡同口,眼见送周玉梨回来的是陈全,那张脸瞬间变得比现在的天气还要阴冷。
奇怪的是,林婶竟然也懂得在自己家门口收敛脾气,这次罕见的没有对陈全开口怒斥。
搞得陈全反倒不习惯了,放下周玉梨后,犯贱地挑了挑眉,语调轻快的说道,“林婶,憋得很难受吧?想骂就骂呗。”
话说完,不顾周玉梨紧张的神情,下意识的开怀一笑,接着脚下用力一蹬,扬长而去。
太踏马爽了!
身后果然传来林婶悦耳的叫骂声,“小逼崽子,有本事你别跑!”
唉,对味了。
……
一回到家,陈全陡然想起忘了去马叔家修电视。
天已黑透,伸手不见五指,他叹了口气,只得明天再约时间了。
刚进门,许韵就嫌弃地捂着鼻子说道,“满身酒气,搁哪学的坏习惯。”
“许韵同学,这您可冤枉我了,”陈全停好自行车,诡辩道,“小酌两口,不算坏习惯。”
“哪来这么多歪理。”许韵无奈地说道。
“哟,老三喝酒了?”二嫂周晓英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着调侃,“要不要我去煮个醒酒汤。”
“谢谢二嫂,可……”
“可以什么可以?”许韵打断他,抖了抖袖口沾的面粉,笑骂,“脸都没红,煮什么醒酒汤!老二媳妇你别搭理他。”
陈全嘟囔着,“今天的菜齁的很,是想喝点汤解解腻。”
二嫂系上围裙,笑道,“妈,别说老三了嘛,他都到成家的年龄了,我去给他煮个箩卜清汤,刚好家里还有点香菇和玉米。”
“嘿,还是二嫂对我好。”
许韵翻了个白眼,扭头向厨房里忙活的二嫂喊道,“你就惯他吧。”
二嫂切着箩卜,对着许韵干笑了两声。
这时大嫂领着六岁的小海绵串门回来,听到了家人的对话,嘴角极快地向下一撇,随即强装自然,低头对儿子说,“小海绵啊,看你三叔这富贵命,到什么时候都有人伺候,你以后可得学着点。”
“妈,老师说了,人要自食其力,”小海绵脑袋摇得象拨浪鼓,“我才不学三叔哩。”
“乖乖,真是个好孩子。”陈全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向小海绵招手,“来,给三叔捏捏肩,明天给你买糖吃。”
“牙不好吃什么糖,回房间写作业去。”大嫂眼睛一瞪,小海绵依依不舍得一步三回头。
最后赖在门口不肯进去,“三……三叔。”他向陈全挤了挤眼。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陈全比了个ok的手势,小家伙马上咧嘴笑了,蹦蹦跳跳地回了房间。
大嫂跟着关了房间门。
屋里陈志强正躺在床上看书,看到孙芸芸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咋了这是?”
孙芸芸撇了撇嘴,低声道,“还不是老三,刚挣点臭钱就显摆,搞得谁买不起糖果一样,不就是在厂里学了点皮毛吗嘛,看他的修理店还能撑多久。”
顿了顿又补一句,“那周晓英也是没脸没皮,这就开始巴结上了。”
陈志强没吱声,重新拿起书挡在脸前。
孙芸芸顿时气不打一处,发声发颤,“看看看!天天看书也没见你评上优秀,你想想办法托托门路,咱可不能比老三差。”转头看见小海绵在折纸飞机,又骂道,“你啊!也是不争气的。”
“……”
层外。
陈建背着手,手里拿着烟袋锅子回来了,一进院门,猛然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加餐啊?”
“饿死鬼投胎。”许韵没好气的看着他,“二儿媳妇给老三煮的醒酒汤。”
“哟,喝酒你不带上老子?”陈建看向陈全眼睛一瞪,随即又眯起来,伸手就去掀锅盖,“箩卜香菇汤?你一个人吃?脸皮真厚,给我也盛一碗溜溜缝。”
许韵“啪”地打开他的手:“想得美!另一碗是留给小海绵的。”
陈建讪讪地缩回手,尴尬一笑。
陈全吸溜了一口汤,眩耀道,“爸,二嫂这手艺真是顶顶好,以后开个饭馆,生意绝对红火。”
陈建:“滚。”
二嫂听得夸奖,站在原地眉开眼笑,“老三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
“我可是实话实说哩。”陈全恭维道。
“别臭贫了。”许韵笑骂。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戏曲声,声音嘹亮。
许韵皱眉看向陈建,“隔壁?这咋了又?”
陈建向地上啐了一口,酸溜溜道,“新买的电视机!老田一下班就拉我过去显摆。”他学着老田的腔调,连那老烟嗓的卡痰声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老陈,瞧我儿子给买的大电视!你瞧,多新鲜!”
不得不说陈建是有表演天赋的。
“啧,声音开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买了电视机一样。”许韵也向着隔壁的方向啐了一口。
“谁说不是呢。”陈建刚附和,隔壁电视声又大了几分。他气得一拍大腿,朝隔壁喊:“老田!臭显摆啥呢?吵死个人了!”
“新电视还不会调声儿哩!老陈,过来看不?嘿,这小人真有意思!”老田隔着院墙嚷回来。
“你消停点。”陈建吼了一嗓子,接着吧嗒吧嗒的抽着他的烟袋锅子。
老田又喊了几次,陈建没再搭理他。
陈全在一旁看得直乐,这俩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