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轩带着自己那女扮男装古灵精怪的妹妹楚莺莺,怀着满腹的好奇与一丝忐忑,步入了梁王府的内院。
刚穿过月亮门,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便夹杂着气急败坏的娇叱和欠揍的调侃传入耳中。
“喂!皇甫梵律!你想和我双修,直说嘛!看到我这种高质量男性,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我又不是不能帮你…何必打打杀杀?哎哟!你还真下死手啊!”
这是许长生的声音。
“淫贼!受死!”
这是皇甫梵律那咬牙切齿、羞愤欲绝的怒吼。
听到这对话,楚云轩和楚莺莺同时僵在原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楚莺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哥…这…这是什么情况啊?你这位朋友…怎么回事?听起来…好像是那位女侠…想…想强行和许公子…双修?许公子不愿意…才动起手来的?”
楚云轩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眉头紧锁,喃喃道:“这…我也搞不懂了…听许兄这意思…难道是皇甫仙子…对他…”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位英气逼人性子清冷的皇甫仙子,会主动提出这等要求?
许兄的魅力…已经恐怖如斯了吗?种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心中翻滚。
院内打斗声愈演愈烈,楚云轩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对妹妹说道:“咳咳…别管那么多了。
或许…或许只是普通的切磋,闹了点矛盾,口不择言罢了…”
他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说着,楚云轩硬着头皮走到那间传来动静的院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一瞬间,院内的打斗声戛然而止。
“谁?!”许长生和皇甫梵律异口同声,带着警惕问道。
楚云轩连忙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许兄,皇甫仙子,是我,楚云轩前来拜访。”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许长生探出头来,见到是楚云轩,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把将他拉了进来,压低声音抱怨道:“楚兄!你可算来了!快快快!救命啊!这位皇甫仙子…更年期到了!脾气暴躁得很,一点就炸!”
原本已经强压怒火、持枪而立的皇甫梵律,一听这话,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俏脸涨得通红,手中银枪一抖,娇叱道:“许长生!你找死是不是?!”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楚云轩赶紧站到中间,哭笑不得地劝道:“两位!两位!息怒,息怒!有话好说!先停手,停手!”
许长生咳嗽两声,见好就收,不再故意撩拨皇甫梵律,转而正经问道:“楚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楚云轩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说道:“许兄,之前不是说了嘛,要带你在这长安城好好逛逛,领略一下风花雪月之地。
今日特来邀请许兄,与我一同出游。”
许长生闻言,顿时大喜,笑呵呵地拍着楚云轩的肩膀:“好啊!楚兄果然信守承诺。
我正想看看这帝国心脏究竟有多繁华。
走,现在就去。”
他心中暗忖:总比留在这里,被这更年期的女侠一枪捅死来得强。
这时,许长生才注意到楚云轩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缎男装、头戴文生巾的少年郎,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得过分,一双大眼睛又亮又圆,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与许长生目光一对视,那少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脸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许长生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这少年分明是个少女,而且是个容貌极美的少女。
他心头古怪,疑惑地看向楚云轩:“楚兄,这位是…?”
楚云轩见状,连忙解释:“哦,这位是舍…舍弟…”
他刚想说舍妹,腰间的软肉就被楚莺莺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忙改口。
楚云轩无奈地瞥了自己妹妹一眼,叹了口气,补充道:“他在家中呆得无聊,便想随我一同出来走走,见识见识。”
许长生心知肚明,也不点破,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小兄弟,无妨,一起便是。多个人也热闹些。”
说罢,他转头看向依旧气鼓鼓的皇甫梵律,随口问道:“喂,女侠,我们要去游长安,你要不要一起?”
楚云轩一听,心头一紧。
他本意是带许长生去勾栏瓦舍、风月之地寻欢作乐,男人之间的乐趣,带上自己这个女扮男装的妹妹已经是万分棘手,若是再带上这位明显对许长生“有意思”又脾气火爆的皇甫仙子,那还怎么放得开?岂不是束手束脚?
他连忙抢在皇甫梵律回答之前,犹犹豫豫地对许长生低声说道:“许兄…这个…不是小弟不愿带皇甫仙子,只是…咱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能…可能不太适合女子前往…那地方…女人去…不太方便…”
许长生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暧昧笑容。
心想也是,两个大男人相约出游,总不能是去游山玩水、赏花观景吧?
那多没劲!
要玩,自然得去点有“特色”的地方。
这就像前世,兄弟聚会首选商k,除非提前约好了妹子,才会考虑其他。
想到这,许长生一脸“孺子可教”地用力拍了拍楚云轩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明白!明白!楚兄果然深得我心!有此雅兴,我岂能辜负?”
随即,他瞥了一眼皇甫梵律,语气带着几分“嫌弃”说道:“那啥…女侠啊,你也听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你们女人家不方便。你就留在府里,自个儿玩吧啊!
走了走了,楚兄。”
说罢,拉着楚云轩就要走。
皇甫梵律原本对游长安并没太大兴趣,也没打算去。
但许长生这明显“排斥”加“嫌弃”的态度,反倒瞬间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她俏脸一寒,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凭什么你们说不能去,我就不能去?我偏要去!”
许长生没好气地回怼:“你没听见楚兄说吗?那地方女人不方便!”
皇甫梵律冷笑一声,英气的眸子扫过两人,说道:“等着!”说罢,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盯着许长生和楚云轩,语气带着威胁:“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要是敢偷偷溜走…我手中的枪,定要在你们身上捅出几个透明窟窿!”
许长生不屑地撇了撇嘴。
楚云轩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地扶着额头,内心哀嚎:这都什么事啊!怎么女人都一个样!
旁边的楚莺莺掩嘴偷笑,因为她刚才也是用类似的方法“威胁”自己哥哥的。
不多时,皇甫梵律去而复返。
只见她已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墨色男装,一头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手持一柄折扇,轻轻摇曳。
虽然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女子的清丽,但整体看上去,竟是一位英气逼人、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哥。
若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出女儿身。
她“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指着许长生和楚云轩,语气带着挑衅:“如何?现在可还不方便?”
许长生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行吧行吧,你要去就去吧。
到时候尴尬了,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说着,一把搂住楚云轩的脖子,催促道:“走走走!楚兄,别磨蹭了。”
楚云轩仰天长叹:“这算什么事啊…”
逛青楼带妹子,还是一带俩,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亲妹妹,另一个是道宗女侠…这经历,说出去都没人信。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这一行奇奇怪怪的组合,走出了梁王府。
…
一行人登上楚家那奢华宽敞的马车。
车厢内的装饰极尽考究,软垫、香炉、小几一应俱全,堪比前世的顶级豪车。
许长生摸了摸光滑的檀木车壁,心中感慨:这世界的顶级享受,果然不输现代。
马车缓缓启动,行驶在长安城宽阔平整的街道上。
许长生透过车窗,欣赏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各式各样的招牌幌子,感受着这座巨城扑面而来的繁华与活力。
“楚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许长生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楚云轩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许兄,咱们去凑个热闹。不知…你可曾听说过醉梦楼?”
“醉梦楼?”许长生闻言一怔,记忆瞬间被拉回到枫林城,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眼角妩媚、身段妖娆的花魁酒玖的身影。
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怀念:“听过。号称天下第一青楼,分店开遍各州。
不过…最负盛名的,还是这长安城的总楼。”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醉梦楼的老板倒是会经营。
听说…有时会让总楼的花魁们巡游各州分店,美其名曰休假散心,实则是去各地揽客,让那些一辈子没机会来长安的豪绅,也能尝到长安花魁的滋味。
这一手营销玩得…啧啧,天下谁人不知醉梦楼?”
皇甫梵律在一旁听得冷哼一声,语带讥讽:“你倒是门儿清!看样子是常客啊?怎么,郡主殿下…喂不饱你?”
许长生脸皮极厚,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回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多多益善。家花野花,各有各的妙处嘛。”
“无耻!”皇甫梵律气得别过脸去。
楚云轩看着两人斗嘴,一阵汗颜,连忙打圆场。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酒楼前。
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香满楼。
许长生疑惑地看向楚云轩:“嗯?不是去醉梦楼吗?来这香满楼作甚?”
楚云轩连忙解释:“许兄有所不知。这香满楼,乃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食府。
其糕点美酒,堪称天下一绝。
就连宫里的贵人们,有时也会派人来此采买。
醉梦楼虽也有佳肴,但终究是主业在风月,比起这专精饮食的香满楼,终究是差了一筹。”
他指了指窗外:“我已提前派人在此订好了几样招牌点心和一壶陈年佳酿。
咱们带上这些,再去醉梦楼,边欣赏美人歌舞,边品尝这顶级美食,岂不更添风雅?”
许长生闻言,不由点头赞叹:“妙啊。楚兄果然会享受。这长安城的奢华,真是超乎想象。”
楚云轩派随从进去取货。
很快,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被送上了马车。
食盒颇大,看样子装了不下十几道精美菜肴。
马车再次启动,朝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醉梦楼驶去。
楚云轩打开食盒最上层,取出一碟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莲子清香的糕点,放在小几上,热情地招呼道:“许兄,皇甫…公子,先尝尝这香满楼的招牌,莲子糕!
口感软糯,甜而不腻,绝对是一绝!”
许长生和皇甫梵律各自尝了一块,眼前都是一亮。
这糕点的味道和口感,确实堪称顶级。
品尝着美食,楚云轩话锋一转,看向许长生,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许兄既然知道醉梦楼,那可知道…今日这醉梦楼,有一场大热闹可看?”
“哦?”许长生好奇地挑眉,“什么大热闹?”
楚云轩顿时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说道:“在咱们这长安城,青楼之间的竞争,那也是相当激烈。
如今势均力敌的,便是这醉梦楼和天仙楼。
两家为了这天下第一青楼的名头,明争暗斗多年。”
“巧的是,今日,正是那天仙楼成立三十周年的庆典之日。
而醉梦楼,偏偏选在今日,要举办一场以爱为主题的诗词大会。
广邀长安城的文人骚客、才子名流前去捧场。
这分明就是要硬碰硬,狠狠压过天仙楼的风头!”
许长生听得有趣,笑道:“青楼搞诗词大会?有点意思。
不过…单靠一个诗词大会,就能压下人家三十周年庆典?”
“哎!许兄你这可就有所不知了!”楚云轩一拍大腿,情绪激动起来,“这醉梦楼…底气足得很。”
“前些日子,醉梦楼有位外出巡游的花魁回来了。
这位花魁可是了不得。
她在外时,有位神秘文人为博她一笑,赠了她一首词。
就是这首词,据说当时引动了逐鹿书院的儒圣雕像共鸣!
轰动文坛!”
楚云轩眼中放光,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震撼的场景,他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吟诵完毕。
楚莺莺和皇甫梵律都是愣住,一瞬之间,迎面而来,感受到那股惆怅之情。
即便不懂文学之人,也能从这简单的遣词造句之中,品味到一股无奈飘渺之感。
楚云轩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满是陶醉与敬佩:“只是听人念过一遍,我便牢记于心。
词之妙,意境之深,堪称千古绝唱。
特别是最后那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道尽人生无奈与惆怅,不知让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击节赞叹,甚至潸然泪下。”
“这位花魁,也因此词而声名大噪。
身价百倍。
回到长安后,不知多少权贵公子,一掷千金,只求能见她一面。”
“但福兮祸所伏。
有位世家大族的公子,看中了她的名声,想要为她赎身,将她金屋藏娇,纳为外室。
这对于一般青楼女子而言,本是条不错的出路。
但这位花魁却不愿,可她又不敢得罪那世家公子。”
“就在这危急关头。
她放出话来,说那位赠词的文人,还为她留下了四首绝句!以爱恨情仇为题!”
“她要在醉梦楼举办一场以恨为题的诗词大会。
若有人所作诗词,能胜过那位文人留下的其中一首,她便将剩余诗词公之于众。
若无人能胜…就请与会的儒家大能们,联名保她安然留在醉梦楼。”
“好家伙!”
楚云轩激动地比划着,“那场面,整个长安城的文人雅士、世家才子,甚至逐鹿书院的好几位大儒都来了。
醉梦楼里,佳作频出!
最后选出了三篇公认的顶尖之作。”
“可你猜怎么着?”楚云轩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当那位花魁,念出那首名为《登高》的诗时…整个醉梦楼,鸦雀无声!足足静了一刻钟!
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我当时就在现场。
亲眼看到一位作了那三篇顶尖诗词之一的年轻儒生,当场把自己写的诗稿撕得粉碎!
一脸的心服口服!”
“最后,与会的大儒和文人们,一致认为无人能超越那首《登高》,联名保下了那位花魁。
那世家公子,也不敢犯众怒,只得作罢。”
“一首诗!救了一位花魁!你说神不神?”
皇甫梵律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那首《登高》…真有那么好?全诗是怎样的?”
楚云轩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用带着无比崇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吟诵道: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诗毕,车厢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就连一向对诗词不太感冒的皇甫梵律,眼中也露出了震撼之色。
许长生微微眯起眼睛,这一刻,那花魁是谁,他已经明了。
嘴角勾起一抹的弧度。
楚云轩感慨道:“今日,醉梦楼又要以爱为题,再开诗词大会!
想必,又是要拿出另一首不逊于《登高》的绝世佳作了!这热闹,岂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