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随着镇魔司的队伍,沿着官道前行,约莫半日后,一座城池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城池规模不大,比之朔风城似乎还要小上一些,城墙斑驳,带着岁月的痕迹。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灰褐色的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耸立着一根根粗壮的石柱。
石柱通体黝黑,不知是何材质,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闪烁着微弱灵光的奇异符文,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阵法。
许长生坐在车辕上,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石柱,忍不住出声问道:“咦?这城墙上怎么立着这么多柱子?还刻着符?我在沧州那边的城池,可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正在驾车的皇甫梵律闻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他。
这一看,正好瞧见许长生因方才车厢内一番“折腾”而略显凌乱的衣领下,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几处红痕,以及他敞开的胸口上,那几道明显的指甲抓痕。
她顿时想起刚才马车内的动静,俏脸一红,又羞又恼,没好气地瞪了许长生一眼,语气冷冰冰地解释道:
“那是钦天监的炼气士布下的镇妖柱!上面的符文能监测方圆数十里的妖气波动。
一旦有强大妖物靠近,柱子便会发出警示。
你在沧州见不到,是因为沧州由于地理和其他某些原因,基本上没有妖物天生诞生,人族气运昌盛,妖物难存,许多沧州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妖!
但在这古州地界,妖物滋生,与人类混居乃至冲突都时有发生,这些防护措施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许长生恍然:“原来如此。”
他见皇甫梵律脸色不善,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讪讪地想要整理一下衣襟。
皇甫梵律见他动作磨蹭,胸脯上那些暧昧痕迹更加显眼,忍不住又低声啐道:“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大白天的…做那些不知羞耻的事…真是不知害臊!”
许长生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郡主非要…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车厢内传出绮罗郡主满足而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皇甫妹妹,等你尝过其中滋味,便知其中妙处了。
别等将来想行乐时,却没那个身子骨了,那才叫后悔莫及呢!”
皇甫梵律听得耳根通红,咬着银牙,恨不得把马鞭甩进车厢里,终究还是强忍下来,专心驾车,不再理会这对“狗男女”。
吵吵闹闹间,队伍终于抵达了城主府。
如今的古罗城城主府已被镇魔司全面征用,府门外戒备森严,往来皆是身着黑色劲装的镇魔司人员,气氛肃杀。
众人刚至府门前,一名身披金色盔甲的汉子便龙行虎步地迎了出来。
此人约莫四十许岁,面容刚毅,线条如刀削斧凿,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山岳般沉稳厚重的感觉。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体内那磅礴如海、凝练如钢的气血之力,如同蛰伏的火山,引而不发,却威势骇人!
皇甫梵律看到此人,瞳孔微缩,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心中暗惊:“好雄浑的武夫气血!如此凝练磅礴,犹如实质…这至少是第八境神血境的武道强者!再看他身上那套标志性的金甲…此人恐怕就是镇魔司三位金甲卫之一!”
石锋见到这名金甲,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恭敬禀报:“康大人!卑职石锋,奉命追缉定军山虎妖麾下先锋蝙蝠妖,现已成功擒获,特来复命!”
那金甲目光扫过被铁甲卫押解、奄奄一息的蝙蝠妖,满意地点了点头,声如洪钟:“嗯,做得不错!这蝙蝠妖速度奇快,极为滑溜,乃是那虎妖的耳目斥候。
擒住了它,便等于戳瞎了那虎妖的一只眼睛,为我等接下来的行动扫清了一大障碍!
待此番剿妖功成,论功行赏,你石锋当记大功一件!”
石锋闻言,脸上露出喜色:“多谢大人!”
躲在车厢里的许长生听到这番对话,忍不住低声嘀咕:“啧,领导果然都是画饼的高手…空头支票开得挺溜…”
他话音刚落,就被车厢内伸出一只白皙玲珑的玉足,不轻不重地踹在了小腿上。
许长生龇牙咧嘴,不敢再吱声。
这时,金甲卫的目光也落在了这辆格格不入的马车上,以及车辕上气质不凡的皇甫梵律和探出脑袋的许长生身上,眉头微蹙,沉声问道:“石锋,这马车是怎么回事?这二位是…?”
石锋连忙起身,恭敬地挨个介绍:“回大人,这位是皇甫梵律女侠,乃是道宗高徒,侠名远播!
这位是许长生许公子,乃是当朝国师顾真人的亲传弟子!
而马车内的…是梁王府的绮罗郡主殿下!”
听到这三人的身份,饶是这位见多识广的金甲,脸上也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容!道宗高徒!
国师亲传!
皇室郡主!
这三位,随便一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今日竟齐聚在这边陲小城?
他脸上的倨傲之色立刻收敛,抱拳对着马车方向,语气变得十分客气:“末将康震岳,不知是绮罗郡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郡主恕罪!”
马车帘子并未掀开,里面传来绮罗郡主慵懒中带着几分娇媚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康金甲不必多礼。本郡主途径此地,听闻你们要剿灭那为祸的虎妖,便顺道来看看。
不必拘束,在城主府内给本郡主安排一间清净屋子,备好热水沐浴便是。
待你们事了,本郡主还要搭乘你们的飞船前往长安。”
康震岳闻言,虽然心中疑惑这位郡主为何会出现在此,但皇亲国戚的命令,他自然不敢违背,连忙点头应道:“末将遵命!这就命人去准备!”随即挥手示意下属立刻去安排。
这时,皇甫梵律上前一步,抱拳道:“康金甲,剿灭妖物,护佑百姓,乃我辈本分。我皇甫梵律,愿与许公子一同,助镇魔司一臂之力!”
许长生也只好探出身子,懒洋洋地拱了拱手:“算我一个吧。”
康震岳看着二人,心中念头急转。这两位身份特殊,修为也不弱他能感觉到许长生已是第五境锤骨境武夫,皇甫梵律更是道武双修,气息不凡,若有他们相助,自然是好事。
但…他此次围剿虎妖,背后牵扯甚大,计划早已定下,各方人马皆有固定位置,更重要的是…这功劳,早已“名花有主”…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之色,抱拳婉转说道:“皇甫仙子,许公子,二位侠义心肠,康某感激不尽!
能有二位相助,此番剿妖定然如虎添翼!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前剿妖方案已然既定,各方兄弟皆已熟悉自身职责位置。
二位身份尊贵,康某岂敢让二位亲身犯险?
不如这样,请二位在后方压阵,一旦战局出现意外,再有劳二位出手力挽狂澜!若计划顺利,想必是用不到二位的。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压阵?”皇甫梵律闻言一愣,英气的眉毛蹙起。她本想冲锋陷阵,亲手斩妖,没想到却被安排了个看似轻松实则边缘的“压阵”之职,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和不爽。
但此地是镇魔司主导,对方又是金甲卫,安排已定,她也不便强行要求,只得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依康金甲安排。”
许长生倒是乐得轻松,一脸悠然自得:“压阵好啊,又不用打打杀杀,看看热闹就行。”
康震岳见二人没有坚持,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二位体谅!末将已命人备好房间,请三位先入府休息。剿妖之战,定于明日发动!”
绮罗郡主在车内懒懒道:“本郡主就不下车了,直接把马车驶进内院停着吧。”
康震岳自然无有不从,立刻命人引路。
马车驶入城主府内院停下。
皇甫梵律率先跳下车,看着许长生钻进车厢,不一会儿,便用一件宽大的外袍将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妩媚脸蛋和一双晃荡着雪白脚丫的绮罗郡主打横抱了出来。
绮罗郡主似乎慵懒得连衣服都懒得穿,整个人像只树袋熊般挂在许长生身上,被他抱着走向准备好的房间。
皇甫梵律看着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冷冷地“哼”了一声,低声啐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未成婚的男女,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说着,愤愤然地转身,想去找些酒水来平复心绪。
许长生将绮罗郡主抱进房间,随手就“扔”在了铺着软垫的大床上。
绮罗郡主在被褥上弹了一下,没好气地娇嗔:“喂!你就不能温柔点?”
许长生双手叉腰,站在床边,没好气地回怼:“我温柔了,你嫌不够劲,非要让我对你狠一点,说让我把你当成杀我全家的凶手,往死里弄。
我真狠了,你又要抱怨不温柔。郡主殿下,您到底要我怎样?
我很难办啊!”
听到这话,就连绮罗郡主也忍不住俏脸绯红,抓起一个软枕就朝许长生砸去,边砸边骂:“你这混蛋!到底懂不懂女人什么时候该往死里弄,什么时候该温柔对待?你不知道吗?!”
听着屋内传来的打情骂俏,刚走到院中的皇甫梵律脚步一顿,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意和烦躁更盛,重重跺了跺脚,加快脚步离开了。
不久,城主府的下人抬来一个大木桶,盛满热水,又在房内的桌上摆好了丰盛的酒菜。
浑身黏腻的绮罗郡主大声嚷嚷着让许长生抱她去洗澡。许长生这次倒是没扔,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到桶边,然后…“扑通”一声,将她丢了进去。
水花四溅。
绮罗郡主摇晃着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中钻出,水流顺着她玲珑有致、白皙滑腻的娇躯蜿蜒而下,湿透的长发紧贴着肌肤,更添几分出浴美人的诱惑。
她似乎根本不计较许长生的粗暴,反而惬意地舒了口气。
然而,她刚泡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许长生已经坐在桌边,对着满桌美食大快朵颐,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绮罗郡主顿时气鼓鼓地叫道:“喂!你给我留点!”
见许长生充耳不闻,夹菜的速度更快了,绮罗郡主气呼呼地直接从木桶里站了起来,也顾不上擦干身子,就这么赤条条地跑到桌前,没好气地骂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一点风度都没有!”
她似乎根本不在意春光外泄。
毕竟二人现在早就已经算是知根知底。
许长生只顾埋头苦吃,根本不理她。
二人就这样一个狼吞虎咽,一个娇嗔抱怨,打打闹闹,倒也别有一番热闹。
…
画面切换,城外十里,一处临时军营。
营盘连绵,旌旗招展,粗略看去,竟有万余兵马驻扎于此。
这些兵卒甲胄鲜明,气息精悍,正是古州军的精锐。
此次围剿定军山虎妖,主力虽是镇魔司,但封锁山路、清剿外围、防止妖物溃散逃窜,仍需大量军队配合。
中军大帐内,金甲卫康震岳正与几名心腹银甲商议军情。
一名面相精悍的银甲卫忍不住抱怨道:“大人,这次围剿虎妖,拼死拼活的是咱们镇魔司的兄弟,流血流汗,功劳…却要平白让那位京城来的少爷分去大头!兄弟们心里憋屈啊!”
康震岳瞪了心腹一眼,低喝道:“赵莽!闭嘴!慎言!此话若是传出去,你我都吃罪不起!”
那名叫赵莽的银甲卫悻悻闭嘴,但脸上仍是不忿之色。
康震岳目光扫过帐内几名心腹,见他们皆有类似情绪,不由得叹息一声,语气缓和道:“本将知道,兄弟们心中不爽。
但官场之道,便是如此。我等在镇魔司拼杀,刀头舔血,为的什么?
除了保境安民,不也是想搏个前程,将来能有个安稳去处?
光会打打杀杀没用,想要往上爬,需要人脉,需要贵人提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此次协助那位楚公子完成这次剿妖,让他在长安城履历上添上光彩的一笔,他自然会记得我们的好处。
到时候,咱们兄弟想调离这整天与妖魔厮杀的镇魔司,去个油水足、风险小的清闲衙门,也算有了门路。
这笔买卖,不亏!”
听到康震岳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帐内几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默默点头。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禀报:“大人,楚公子到了!”
康震岳精神一振,对赵莽等人道:“都打起精神来!”
随即整理了一下甲胄,快步走出大帐。
只见营门外,一位被十余名精锐家将簇拥着的华服公子哥,正策马而来。
这公子哥约莫十五六岁出头,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纨绔之气。
在大炎王朝,无论男女皆是十四岁成年,这个年岁早已称得上是青壮儿郎。
他身上倒也穿着一套做工精美的亮银盔甲,但怎么看都像是装饰品多过实用。
最离谱的是,他马鞍两旁,竟还各倚靠着一位身披轻纱、容颜娇媚的女子,此刻正旁若无人地与公子哥调笑,丝毫不在意这是肃杀的军营!
看到对方这般做派,康震岳眼角微微抽搐,但脸上立刻堆起恭敬的笑容,快步上前,抱拳行礼:“末将康震岳,参见楚公子!”
这位楚公子,正是来自长安城十大氏族之一、排行第七的楚家!
楚家乃大炎开国元勋之后,树大根深。
现任楚家家主,官拜工部尚书,乃是从一品大员,权势煊赫。
眼前这位公子,名叫楚云轩,虽是楚家二房所出,并非嫡长子,但也是嫡系亦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弟。
他此番前来古州,明面上是历练,实则是来刷一份漂亮的军功履历,为日后仕途铺路。
可以说,镇魔司此次大动干戈围剿定军山虎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给这位楚公子送上这份功劳!
楚云轩见到康震岳,倒是没有太端架子,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康金甲不必多礼。
剿妖之事,辛苦你和诸位兄弟了。本公子此次前来,主要是学习观摩,具体行动,还是由康金甲全权指挥便是。”
他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这话说得还算漂亮,至少表明他不会胡乱插手指挥。
康震岳心中稍安,连忙道:“楚公子言重了,此乃末将职责所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公子期望!”
楚云轩点了点头,便搂着两位美娇娘,在家将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朝着为他准备好的华丽帐篷走去。
看着楚云轩的背影,赵莽等心腹脸上依旧难掩不忿。
康震岳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知足吧。这位楚公子,算是明白人,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会指手画脚添乱。比起那些没本事还非要瞎指挥的纨绔,强太多了!”
手下们也只能无奈称是。
康震岳立刻下令,安排部队趁着夜色掩护,急行军,先行对定军山形成合围之势。
就在他排兵布阵,自觉算无遗策之时,石锋忽然上前,小声询问道:“大人,那…国师亲传弟子和道宗女侠…该如何安排?明日让他们在何处观战?”
康震岳一拍额头,这才想起还有这两位“麻烦人物”!
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痛。这剿妖的功劳是给楚公子准备的,突然又插进来两位身份更特殊、背景可能更硬的,这…万一他们也要分一杯羹,或者与楚公子起了冲突,可如何是好?
他沉吟良久,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让他们二位…也去观景台吧,和楚公子一处。让他们一起压阵。若是起了什么龃龉…让他们身份相当的自己去斗法吧,我们只管剿妖便是。”
他叹息一声,只希望明日一切顺利,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早点完活,早点收工,把这几位“祖宗”平安送走,便是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