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朔风城(1 / 1)

这一声嘶吼,充满了无尽的憋屈和不甘,但却清晰地传遍了城头。

许长生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冷冷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成交。”

高空之中,顾洛璃看着下方瞬间陷入混乱和恐慌的叛军,以及那些原本绝望等死的百姓眼中重新燃起的求生光芒,再看向身旁这个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的青年,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步,兵行险着,赌上了太多…但或许,这真的是绝境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刘宝那一声充满憋屈和不甘的“放人”嘶吼,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叛军之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城头之上,那些刚刚还在烧杀抢掠、享受破城快感的叛军士兵们,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放人?!”

“闯王!不能放啊!兄弟们好不容易打下来,还没爽够呢!”

“就是!这么多肥羊,这么多小娘子…说放就放?”

“老子刀都磨快了,现在让老子收手?”

不满的嘀咕声、抗议声在叛军队伍中低低响起,许多士兵脸上都露出了不甘和愤懑的神色。

他们浴血奋战,死伤惨重,好不容易攻破这座抵抗他们许久的坚城,正是发泄兽欲、抢掠财富的时候,岂肯轻易放手?

然而,当他们抬头望向高空之中,那道清冷如仙、剑气凛然的身影,以及她身旁那个放出“水淹全城”狠话的许长生时,满腔的不满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国师之威,深入人心。

而那滔天洪水的威胁,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谁也不想为了一时快活,把命丢在这即将可能成为汪洋的鬼地方。

虽有不满,却无人敢真正站出来违抗刘宝的命令。

在各级将领的弹压和催促下,叛军士兵们骂骂咧咧地开始收拢队伍,极不情愿地执行着“放人”的命令。

枫林城深处,一条肮脏、狭窄的死胡同里。

李老实,一个在城南街角卖了二十年汤圆的小贩,此刻正和妻女蜷缩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的破旧地窖角落,瑟瑟发抖。

李老实人如其名,一辈子老实巴交。他从父亲手里接过那个小小的汤圆摊,起早贪黑,用糯米粉和芝麻馅,养活了一家老小。

他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出过远门,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摊子,看着女儿小花平平安安长大,嫁个好人家。

城防吃紧时,他也曾和街坊们一起,扛着沙袋上过城墙,给守军送过吃食。他记得那位姓许的年轻大人,还夸过他做的汤圆香甜。

他以为,有朝廷的援军,有秦统领那样的好官,有许大人那样的能人,枫林城一定能守住。

可谁能想到,天塌得如此之快!

城破那一刻,噩梦开始了。

叛军如同蝗虫般冲进城,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李老实的老母亲,因为行动迟缓,没能跟上他们逃跑,被破门而入的叛军一刀砍死在家中…他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带着妻子秀娘和八岁的女儿小花,像老鼠一样在废墟和巷陌间躲藏,亲眼目睹了太多惨剧。

邻居王掌柜一家被活活烧死在家里。街口的张寡妇被拖进屋里,再没出来。几个半大的孩子被叛军当街用长枪挑死…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李老实的心脏。

他无数次在心里绝望地呼喊:秦统领呢?郡主呢?许大人呢?他们去哪了?难道朝廷真的不管我们了吗?我们一家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藏身的地窖还是被一队搜寻财物的叛军发现了。

李老实拼命反抗,被打得鼻青脸肿,捆得像粽子一样扔在墙角。

而秀娘和小花,则被那些禽兽狞笑着拖到一边…

看着妻子绝望的眼神,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李老实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死去!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

“刘——宝——!你——这——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那如同惊雷般炸响的声音,穿透地窖的缝隙,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是许大人!是许长生的声音!

李老实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紧接着,城中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那队正准备施暴的叛军骂骂咧咧地停下动作。

“妈的!闯王召集!真会挑时候!”

“便宜你们了!等老子回来再好好‘照顾’你们娘俩!”

叛军们悻悻地瞪了秀娘和小花一眼,胡乱将她们也捆住,丢在李老实身边,然后急匆匆地冲出了地窖。

死里逃生!

李老实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拼命蠕动着身体,用额头蹭,用牙齿咬,终于艰难地挪到妻女身边。

一家人劫后余生,紧紧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但哭声很快又压抑下去,变成了绝望的低泣。

因为他们知道,那帮禽兽只是暂时离开,随时可能回来!

等待他们的,依旧是难以想象的凌辱和死亡…

他们并不觉得那位许大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拉来援军。

那帮援军…是吃人的畜牲啊。

回忆起最初见到朝廷援军的时候,他心中那个兴奋啊。

守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希望朝廷的援军都过来了,那帮叛军还能嚣张多久?而且他们还带来了这么多食物。

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开心和希望,心中只觉得晦暗一片,谁又能知道那帮援军其实是叛军的援军呢?

那帮援军突然反水之时带来的绝望,实在是太恐怖了。

守了这么久的城池,在一瞬之间破碎,无奈充斥着身体的全部。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天籁,传遍全城。

“枫林城的乡亲们!我是许长生!”

“叛军头领刘宝已答应放人!大家立刻往城外逃!能跑多快跑多快——!不要回头——!”

地窖中的李老实一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人?逃命?

这是真的吗?不是做梦?!

就在这时,地窖口的光线一暗,那几个叛军去而复返!

李老实一家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抱在一起,等待最终的审判。

然而,那几个叛军只是脸色难看地骂了几句,粗暴地割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恶狠狠地吼道:“算你们走狗屎运!赶紧滚!再让老子看见,扒了你们的皮!”

自由了?!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李老实!

他来不及多想,拉起还在发抖的秀娘和小花,连滚爬爬地冲出地窖!

街道上,已经乱成一锅粥!

无数和李老实一样,原本躲藏在各个角落、绝望等死的百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哭喊着、互相搀扶着,拼命朝着四个城门的方向狂奔!

人潮汹涌,踩踏事件时有发生,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没有人顾得上财物,没有人顾得上伤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座人间地狱!

高空之中,许长生和顾洛璃并肩而立,默默俯瞰着下方这悲壮而混乱的逃亡景象。

看着那如同蝼蚁般涌出城门的人流,许长生心中五味杂陈。

他成功逼刘宝放了人,为这些百姓争得了一线生机。

但看着他们衣衫褴褛、拖家带口、前途未卜的模样,他又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么多人,逃出城后,又能去哪里?吃什么?喝什么?能否在荒野中活下去?

他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唉…”许长生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望向那座依旧被叛军占据、却已开始空荡的城池,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现在,城里只剩下那些该死的叛军了…他是真想立刻请师尊劈开高云山,让洪水淹了这帮畜生!

但…不行。百姓们还没逃远,洪水一来,势必会波及他们。

这险,不能冒。

几个时辰后,城中能逃的百姓基本都已逃出。

原本喧嚣的城池,变得死寂一片,只剩下叛军士兵骂骂咧咧收拾残局的声音。

刘宝站在城头,脸色铁青地看着变得空荡的城池,和城外远处那黑压压逃难的人流,心中对许长生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他辛苦谋划,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拿下此城,结果好处没捞到多少,反而被逼得放走了所有“战利品”!

“许长生!你满意了吧?!”刘宝仰天怒吼,声音充满了怨毒。

许长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透过气血传来,清晰而冰冷:“刘宝,洗干净脖子等着!终有一日,我必取你狗头,祭奠枫林城万千冤魂!”

说罢,不再理会刘宝气急败坏的咒骂,顾洛璃驾驭飞剑,清辉一闪,带着许长生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离开枫林城范围后,许长生和顾洛璃沿着难民逃亡的大致方向低空飞行。

一路上,他们看到无数逃难的百姓,如同散落的蚂蚁,在荒野中艰难前行。

许多人带着伤,眼神麻木而绝望。

许长生心中不忍,运起气血,在高空中反复呼喊,为这些迷失方向的难民指引道路:

“乡亲们!往西南方向走!去朔风城!那里有吃的有住的!”

他的声音,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许多绝望的难民带来了方向和希望。人们纷纷调整方向,朝着朔风城汇拢。

看着这些历经磨难的同胞,许长生对沧州官场、对刘宝叛军的恨意,愈发深刻。

终于,在日落时分,他们追上了绮罗郡主和吴县令带领的那支相对有序的难民队伍。

当看到脚踏飞剑、从天而降的顾洛璃和许长生时,绮罗郡主和众多清河县百姓顿时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长生!国师!你们回来了!”

“城里怎么样了?”

许长生落地,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沉重地点了点头:“刘宝被迫放人了…大部分百姓,应该都逃出来了…”

“刘宝怎么可能放人?他的军队损失了这么多人,消耗如此巨大,就指着破城之后靠屠城来鼓舞军队士气,他这时候要是敢放人,他手下的士兵不得生吃了他?”

绮罗郡主听到许长生所说,忍不住的瞪大一双美眸,疑惑问道。

许长生将逼刘宝放人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当听到许长生竟以“水淹全城”相威胁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既感后怕,又觉解气!

绮罗郡主看着许长生那苍白却坚定的侧脸,美眸中异彩连连,心中第一次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生出了几分真正的敬佩。

“干得漂亮!”绮罗郡主用力拍了拍许长生的肩膀,虽然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傲娇,但眼中的赞赏却掩饰不住。

许长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此刻,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所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们从地狱中抢回了一线生机。

半个月后,朔风城外。

一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绵延数里的难民队伍,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疲惫的蚁群,缓缓靠近这座并不算雄伟的城池。

队伍的最前方,是许长生、绮罗郡主和顾洛璃。

这半个月的逃亡之路,堪称艰难险阻。

数千人缺衣少食,跋山涉水。

途中,有人因伤病倒下,有人因绝望而离去,但大部分人,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和对“朔风城”那一丝微薄的希望,硬是撑了下来。

许长生此刻正背着他的师娘安云汐。

安云汐原本身体就弱,历经城破惊吓、长途跋涉和风餐露宿,终于病倒了,连日来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全靠许长生一路背负照料。

看着师娘苍白憔悴的侧脸,许长生心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

绮罗郡主这位金枝玉叶,此刻也早已没了往日的娇艳明媚,发髻散乱,衣裙沾满尘土,但那双眸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毅。

她走在队伍最前,努力挺直脊梁,为身后的难民们鼓气。

顾洛璃依旧清冷如仙,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当看到朔风城那并不算高大的城墙轮廓时,难民队伍中爆发出了一阵虚弱的、却充满希望的骚动。

“到了…终于到了…”

“朔风城…我们有救了…”

许多人喜极而泣,相互搀扶着,加快了脚步。

城头之上,朔风城城主周望早已得到消息,正带着一众属官和兵士焦急地等候。

他年约四旬,身材微胖,面白无须,此刻正搓着手,一脸紧张地望着城外那黑压压的人群。

当看到队伍最前方的绮罗郡主时,周望眼睛一亮,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人急匆匆地奔下城楼。

城门开启,周望一路小跑迎上前来,隔着老远就躬身行礼,声音带着谄媚和惶恐:“下官朔风城城主周望,恭迎绮罗郡主殿下!郡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绮罗郡主停下脚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虽然疲惫,但皇室贵胄的威仪依旧:“周城主,废话少说!立刻开设粥铺,安置难民!若有怠慢,唯你是问!”

“是是是!下官早已备好!早已备好!”周望连连点头哈腰,额角见汗。

“得知郡主和难民将至,下官日夜筹备,粥棚、医棚、临时住所皆已安排妥当,就等郡主驾临!”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绮罗郡主身后的许长生和顾洛璃。

许长生虽然气质不凡,但背着个病弱女子,风尘仆仆,周望一时摸不清底细。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顾洛璃身上时,感受到那股清冷绝尘、深不可测的气息,心中猛地一凛!

绮罗郡主顺着他的目光,淡淡道:“这位是当朝国师,顾洛璃顾真人。”

“国…国师大人?!”周望闻言,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他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下…下官周望,不知国师法驾亲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心中骇然至极!国师!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地位超然,堪比亲王!

不不不,一般的亲王可比不过这位国师,就连皇帝都得郑重对待!

竟然会来到他这偏僻小城!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不,是天大的压力!

顾洛璃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言语,但那无形的威压已让周望喘不过气来。

绮罗郡主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别杵着了!赶紧安排!本郡主要沐浴更衣!国师和…许公子也需要好生安顿!”

她特意点了一下许长生。

“许公子?”周望心中又是一动,连忙看向许长生,脸上堆起更加殷勤的笑容,“下官明白!明白!这就安排!这就安排!”

他立刻转身,对属下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开粥铺!迎难民入城!城主府已经收拾出来,请郡主、国师和许公子入住!”

命令一下,朔风城顿时忙碌起来。兵士们维持秩序,衙役们引导难民,早已架起的大锅开始冒出米粥的香气。

饿得皮包骨头的难民们,如同久旱逢甘霖,涌向粥棚,场面虽然混乱,但总算有了秩序和希望。

许长生背着安云汐,随着指引进入城中。

他打量了一下这座朔风城,规模远不如枫林城,街道狭窄,房屋低矮,市面也显得有些萧条。

城中的百姓脸上大多带着惶恐和不安,显然枫林城破的惨剧已经传来,让这座边境小城也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

周望亲自将绮罗郡主、顾洛璃和许长生引到城主府。

绮罗郡主立刻要求准备热水沐浴,她实在是受够了这半个月的风尘和汗臭。

顾洛璃也微微颔首,她虽能避尘,但连日奔波,也需要静修调息。

许长生则急切地对周望道:“周城主,烦请先为我师娘安排一间安静的房间,她病得不轻,需要立刻休息静养。”

周望看了一眼许长生背上那个病恹恹却依旧难掩清丽姿容的女子,又看了看绮罗郡主对许长生的态度,心中立刻将许长生的地位拔高数倍,连忙道:“许公子放心!下官这就安排!再请城中最好的郎中来为尊师娘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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