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香灰味儿真好闻!”
“香火是信众对城隍爷的虔诚,香灰便是城隍爷对信众的庇佑。”
“那若是城隍爷不再庇佑信众了呢?”
“香灰的味道……就会变。”
……
往昔与师父的对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少年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此刻他无比确信,庙里这个“师父”,是假的!
真正的师父,恐怕根本不曾回来!
今日是师父离开的第五日。
自打这假师父归来,庙里那些诡异动静虽消失了,可《太乙救苦婆罗大世经》的诵念也没有继续。
他虽不知这假师父究竟是何来历,却心知自己已酿下大祸。
少年攥紧手中的护身符,尤豫了一下,转身朝着庙门大步走去。
就在他伸手欲拉开门栓的刹那,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身后陡然传来。
“你要做什么?”
少年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望见远处那棵古槐下静立的身影。
暮色四合,老槐枝叶蓊郁,将最后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一缕极淡的馀晖斜落,恰照亮老者半张面孔。
往日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凝若寒霜,正冷冷地注视着少年。
那目光,仿佛在打量圈中待宰的牲畜。
少年只觉心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连忙道:“方才听师父说想吃肉,弟子正打算去肉铺割二斤新鲜猪肉,给您补补身子。”
“不必了。”
老者盯着少年,右眼突然如受惊的老鼠般在眼框中疯狂窜动,时而翻向上方,时而扭向下方,最终因转动过剧,竟“噗”地一声脱出眼框,直滚至少年脚边。
那颗沾着血丝的眼珠停在地上,漆黑的瞳孔朝上,死死盯着少年。
少年早已被这骇人景象惊得魂飞魄散,只能僵在原地,与脚边那颗仍在凝视他的眼珠面面相觑。
耳边,缓缓响起了老者毫无波动的声音。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你确定是这里?”
林松隐在墙后,眯眼打量着不远处的院落,低声问方烬。
方烬没有答话,只将视线转向一旁背对二人、不知在捣鼓什么的苟大力。
似是察觉到目光,苟大力动作一滞,缓缓回过头来。
那嘴角满是新鲜的血迹,唇边挂着几根不明生物的灰色毛发。
他抬手指向那处院子,道:“味道……就在里面,我闻到了。”
林松胃里一阵翻涌,强压下不适,凑近方烬低声道:“这人你从哪儿找来的?”
“他是苟大力。”
方烬眼睛盯着那处院落,面无表情。
林松身形一僵,愕然转头:“前任总捕头苟大力?你怎么把他给请来了?”
方烬未再多言,脚下黑影如活物般悄无声息地蔓延,转瞬已将整座院落无声围住。
“此次不必衙役插手。”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二人:“我来监视禁忌动向,你二人,进去。”
“务必要抓住这个禁忌!”
现场二人当即颔首。
方烬微阖双目,感受着院子周遭并无异常,抬起手,随后猛地点下。
刹那间,身边两道身影裹挟着风,朝着那道院子狂奔而去,以极快的速度翻墙过院,彻底消失不见。
几乎在同一刻,原本静伏在院落周围的黑影骤然沸腾,如决堤潮水般向院内汹涌蔓延。
然而下一瞬,方烬眉心骤紧,猛地睁大眼睛。
他足尖一点,凌空踏上一道吊绳,身形如离弦之箭直射一个方向!
不过片刻,方烬已悄无声息地潜至侧门外一处隐蔽的屋檐下。
他凝望着那道紧闭的侧门,心念微动。
原本将院落团团围住的黑影应声退开,露出一道狭窄空隙。
方烬缓缓抬起右手,食指笔直对准门扉,左眼微阖,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砰!”
侧门轰然洞开!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院内激射而出,直扑向远处巷口!
然而下一刹那,一根吊死绳自虚空骤现,精准无误地套中黑影脖颈!
黑影身形猛地一滞,还不及挣扎,无数绳索已如毒蛇般自四面八方缠卷而下,将其牢牢缚在半空。
方烬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半空。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眼眸漆黑,表情极为凶厉,被吊绳层层缠缚,仍然在不断挣扎。
一根根吊死绳开始缓缓崩断。
他催动灵力压制,一根根吊死绳不断落下,随即嘬唇吹出一声尖利哨响,音波如刃,划破了沉寂的夜幕。
两道身影闻声疾掠而至,落地无声,正是林松与苟大力。
然而,当林松的目光落在半空中挣扎的禁忌时,他的嘴巴突然张开,越张越大,直至嘴角撕裂、鲜血淋漓仍不停歇。
最终,那张嘴化作一个幽深如渊的恐怖巨口,尤如深不见底的可怕洞口,幽暗中仿佛藏着无尽混沌。
一股强劲的吸力陡然生成,将那中年汉子缓缓扯向口中。
待其身影彻底没入深渊,巨口猛地闭合,随即开始急速收缩,越变越小,最终彻底还原成林松原本的模样。
林松抬手轻抚腹部,眼中闪过一丝意犹未尽。
“成功了!”
“后面怎么安排?”方烬问向苟大力。
苟大力如实道:“送到城隍庙,由城隍爷镇压!”
方烬微微皱眉,尤豫了一下,道:“在此之前,这禁忌借我一用。”
两人纷纷侧目,眼中有些意外。
客栈房间内,烛台灯盏错落安置,数十点光源将四下映得亮如白昼。
然而在那片煌煌光晕之后,却仍顽固地蔓延着烛火无法穿透的浓稠黑暗。
【状态】:深潜中
【深度】:2
方烬盘坐榻上,垂眸静视着地面。
那里横卧着一具人形禁忌。他通体没有一寸完肤,裸露的血肉模糊不堪,只是静静躺着,暗红的血液却不断从创口渗出,很快在身下洇开一大片黏腻的暗红。
在它旁边,那具中年汉子的人皮如空囊般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那血肉模糊的禁忌忽然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下一瞬,它猛地化作一道猩红血光,朝黑暗处激射而去!
谁知刚触到那片漆黑,便如撞上一堵无形铁壁,被狠狠弹了回来。
它不死心,又朝另一方向猛冲,却再次被黑暗撞回。
如此反复数次,它象一只困兽,在那片无尽浓稠的暗影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挣脱。
方烬冷眼旁观,直至它彻底停下,才抬手指向地上那具人皮,声音冰寒。
“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