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又死人了(1 / 1)

一番手忙脚乱的施救,屋内的血腥味愈发浓重。钟毓灵用浸了烈酒的布巾擦去病人嘴角的血沫,又施了几针,那人急促的喘息总算平复了些许,但脸色依旧灰败,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在众人死寂的注视下,那病人的胸口微弱地起伏了最后一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死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抽泣,绝望的气氛彻底凝固。

钟毓灵静静地看着那具尚有馀温的尸体,片刻后,她站起身,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大夫,将他抬出去,按老规矩,烧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冷血的怪物。

钟毓灵却视若无睹,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承认,这种疫病,我以前从未见过。我手上的方子,也只是根据医理推演,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救活每一个人。”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

“但你们也要认清一件事。现在这村子里,只有我和林大夫两个大夫。你们的命,只能交给我们。”

“信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喝药、听话。不信,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自寻生路。”

“我钟毓灵,不救存了死志的人。”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是何反应,转身便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门口的光线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正对上一道深邃的视线。

沉励行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一身锦衣,与这里的破败格格不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二人目光在昏暗的廊下交汇,不过一瞬,又各自错开。

钟毓灵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她走到桌边,拿了纸笔,将自己记忆里关于疫病的治疔方法全部写下,从《鬼谷杂症》到《百草毒经》,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过,试图从浩如烟海的记述中,找到一丝与此地疫病相似的蛛丝马迹。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钟毓灵头也未抬,只当是林景尘,冷声道:“我说了,在我想到新方子前,不要来烦我。”

脚步声却没停,径直走到了她桌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个托盘放在了她面前的医书上。

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糜粥,两个白面馒头。

她这才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沉励行。

“我没胃口。”她皱眉,伸手便想将托盘推开。

“人是铁,饭是钢。”沉励行的声音淡淡的,“这里的几十条人命,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若是倒了,他们就真的只能等死。”

钟毓灵推拒的手一顿。

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起那双熬得有些发红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沉励行一眼。

随即,她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到墙角的铜盆边,仔细地净了手,再回来时,便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将那碗粥送进了嘴里。

这碗粥温热的,带着肉糜的咸香,正好暖了她冰冷的胃。

钟毓灵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每一口都咽得干干净净。两个白面馒头下肚,她才感觉自己冻僵的四肢终于回了些暖意。

她将空碗和筷子放回托盘,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沉励行也同样沉默,仿佛他来此,就只是为了送一顿饭。

他端起托盘,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在她身后,狼毫笔尖再次触及纸张,发出细微而急促的“沙沙”声,象一只不知疲倦的春蚕,在吐尽最后一缕丝前,绝不肯停歇。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的光线。

廊下,林景尘正焦急地踱步,一见沉励行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目光先是落在他手中空空如也的托盘上,神情明显松了口气。

“沉公子。”

沉励行脚步未停,一边朝外走一边淡淡问道:“饭菜都分发下去了?可有人闹事?”

“都分了,没人闹。”林景尘跟在他身侧,尤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

沉励行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以公子的身份,金尊玉贵,想必京中美人环绕,不知多少人等着巴结。为何要屈尊留在这等腌臜之地,做这些伺候人的粗活?”

林景尘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想不明白。他这几日看得分明,沉励行虽未参与诊治,却将所有人的吃穿用度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连劈柴烧水这等事,都亲自分派。

“公子大可斥巨资,派人送药送粮,已是天大的恩德。实在没必要,将自己也赔进来。”

“您不是大夫,留在这里,一旦染上疫病,便是九死一生。”

沉励行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只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白瓷碗,碗底甚至连一粒米都未曾剩下。

夜风吹过廊下,带着远处焚烧尸体后特有的焦糊味,以及浓重的药草苦涩。

半晌,他才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语气开了口。

“他人送来,她未必肯吃。”

林景尘猛地怔在原地。

沉励行却已不再多言,端着托盘,身影很快没入了夜色之中。

独留林景尘一人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他人送来,她未必肯吃。

就为了这句“未必肯吃”?

就为了让她能顺当吃下这顿饭,他就甘愿留在这朝不保夕,随时可能会被疫病夺去性命的鬼地方?

林景尘望着钟毓灵紧闭的房门,又望向沉励行消失的方向,心中头一次觉得,沉励行对钟毓灵的感情,似乎并非他想的那般寡淡。

此后数日,村中的光景愈发惨淡。

钟毓灵几乎是不眠不休,一张张药方从她笔下诞生,又被她亲手划掉。屋子里堆满了药草,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

期间,又有几人没能熬过去,被沉默的村民用草席卷了,抬到空地烧掉。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哭天抢地,也没有人冲上来指责她是庸医。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或许是连日的死亡让他们麻木了,又或许是他们终于看清,眼前这两个同样熬得眼圈发黑、身形消瘦的大夫,确已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绝望,有时比愤怒更能让人认清现实。

钟毓灵和林景尘累到极致,便在病患满地的屋角寻一处相对干净的干草堆,和衣而卧,稍作歇息。醒来后,便又立刻投身于无穷无尽的诊脉、施针、熬药之中。

为了防止自己先倒下,那预防疫病的汤药,他们一日三次,苦得舌根发麻,却从未断过一顿。

只是,那药终究只能预防,而非解毒。

一日钟毓灵给病人喂完药,踏出门坎的时候,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鼻子里也跟着流出血。

“咳咳!”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林景尘看见,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几乎是冲过来的,声音都在发颤:“钟大夫,你……”

他的话还没问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沉励行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一步便跨到了钟毓灵面前,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钟毓灵被他扶住,眉头紧蹙,下意识地便要挣脱。

“松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沉励行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攥着她的手却纹丝不动,一双深邃的眸子死死锁着她鼻间流下的血。

“你怎么了?”

钟毓灵更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也冷了三分:“别碰我!”

她抬起眼,迎上他满是阴翳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万一我也染上了,你再碰我,也会被传染。”

这句话象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沉励行脸色骤变,那张总是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冷戾的神色。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我立刻带你出村,去找最好的大夫!”

“没用的。”钟毓灵挣脱开他的手,擦了下鼻间的血,无奈地抬头看着他,语气却异常平静,“现在最了解这里疫病的人,就是我自己。与其出去折腾,还不如留在这里,我自己医自己。”

她的平静,与沉励行的焦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沉励行盯着她苍白得的脸,和鼻间残留的血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能治好自己吗?”

钟毓灵沉默了片刻。

风吹过她消瘦的肩头,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吹起,露出那双熬得通红,却依旧清亮的眼睛。

“若我治不好自己,”她缓缓开口,“那这里的其他人,也都要死。”

“所以,哪怕是为了这么多条人命,我也会尽力活下去。”

说完,她不再看沉励行一眼,转身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步履却异常坚定。

沉励行下意识跟上一步,却被她抬手拦在了门外。

“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许进来。”

话音未落,房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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