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纸巾，胡乱在脸上擦着。
“你看，我要是真是你想的那种大坏蛋，现在还会给你纸巾擦脸吗？”唐逸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和气氛。
小虎擦脸的动作停了一下，偷偷瞄了唐逸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敌意似乎减弱了一点点。
“走吧，我送你回家。或者，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唐逸站起身。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小虎，小虎，你在哪？”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急匆匆地跑过来，正是王建军的妻子，小虎的母亲。
她看到小虎和唐逸、徐如虎站在一起，脸色骤变，冲过来一把将小虎拽到自己身边，动作粗暴。
“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她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将小虎紧紧搂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唐逸，
“唐逸，我告诉你，我们全家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小虎被母亲拽得踉跄了一下，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不敢看唐逸。
唐逸皱了皱眉，看着这个女人。她眼下的处境可想而知，丈夫被抓，公公住院，舆论压力巨大，生活陷入困境。
但她的这种偏执和仇恨，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继续伤害孩子。
“王建军家的，我们没对你儿子做什么。是他用石头扔唐主任，被我拦住了。”徐如虎沉声解释道。
“扔他怎么了，不该扔吗？”女人尖声反驳，“要不是他，我们家会变成这样？”
“小虎，我们走，离这些坏人远点！”她用力拉着小虎的胳膊，转身就走。
走出一段距离，唐逸还能隐约听到女人训斥孩子和拍打的声音，以及小虎压抑的哭声。
唐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对徐如虎说：“如虎，你安排人，暗中关注一下他们家的情况。”
“重点是那个孩子。如果发现有家暴或者虐待的迹象，及时跟我汇报，必要时联系妇联或者社区介入。”
“明白，主任。”徐如虎点头，“这孩子摊上这样的爹妈，也是可怜。”
第二天，唐逸的考察重点放在了片区里污染最严重、也是抵触情绪最强的红星化工厂。
这个厂子历史久，规模大，职工和家属众多，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社会。厂区内的职工宿舍、子弟学校、医院等设施一应俱全。
但多年的生产也造成了严重的土壤和地下水污染，是环保部门重点监控对象。也正因如此，厂里职工对“改造”、“搬迁”这类词汇极其敏感和抵触，担心失去稳定的工作和熟悉的生活环境。
唐逸的车刚到化工厂大门口，就被门卫拦了下来。门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起初态度还算和蔼。
“同志，找谁，有预约吗？”门卫从窗口探出头问。
许蒙生下车，出示工作证：“老师傅，我们是市发改委的，这位是唐逸主任，来厂里调研，了解一下情况。”
一听“唐逸”两个字，门卫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刚才的和蔼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排斥。
“唐逸，哪个唐逸？没听说过！”门卫砰地一声关上半扇窗户，只留一条缝，语气生硬。
“我们这是生产重地，不是厂里的职工，没有厂长的亲自批准，谁也不能进！”
“老师傅，我们是正常工作调研，己经跟区里打过招呼了”许蒙生试图解释。
“区里？区里管不着我们厂，我只认厂里的规定！”
门卫打断他，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堵着大门！”
这时，另一个年轻些的保安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橡胶棍，眼神不善地盯着唐逸他们的车。
唐逸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心中明了。
他的“名声”看来己经传遍了这片区域，尤其是这个利益攸关的化工厂。硬闯肯定不行，只会激化矛盾。
他对许蒙生说：“蒙生，先回来吧。我们改天再来。”
许蒙生无奈，只好回到车上。车子缓缓倒车，离开厂门口。
透过车窗，唐逸还能听到那个门卫不满的嘟囔声：“还敢有脸来？改改改，改了我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啊？”
车子驶离化工厂区域，许蒙生有些沮丧：“主任，这连门都进不去，怎么调研啊？”
唐逸看着窗外略显破败但秩序井然的厂区和生活区，目光深邃：
“进不去门，不代表了解不到情况。这种老厂，职工关系盘根错节，内部肯定有不同声音。硬碰硬不行，就得想办法找到突破口。”
他沉吟片刻，对许蒙生吩咐道：“这样，你去找一下区政府的同志，特别是熟悉这个厂情况的老人，侧面了解一下厂里现在的领导班子情况，职工主要有哪些诉求，最担心什么。”
“另外，想办法接触一下厂里退休的老干部或者有威望的老工人，听听他们的真实想法。”
“好的，主任，我马上去办。”许蒙生应道。
唐逸则让司机把车开到化工厂生活区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停下。
他下车，步行走进生活区。这里和厂区不同，没有严格的关卡，居民楼林立，路边有菜市场、小商店，生活气息浓厚。不少老人坐在楼下聊天，孩子在空地上玩耍。
唐逸没有表明身份，像个普通路人一样，在生活区里慢慢走着，观察着，偶尔和坐在路边的老人搭几句话，问问这里的居住情况，生活方不方便，对厂子未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大多数老人起初很警惕，但见唐逸态度随和，也就聊开了。
话题主要集中在养老、医疗、孩子上学这些具体问题上，对于厂子搬迁改造，普遍流露出担忧和不舍，但也不乏有人表示。
“要是真能解决好职工安置，环境能变好，也不是不能考虑。”
正当唐逸和一个带着孙子散步的老工人聊得投入时，一个西十多岁、穿着工装、神色匆匆的中年妇女从旁边走过，听到他们的谈话，突然停下脚步，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