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夜,是一张浸透了阴谋与算计的巨网。在“云水瑶”旅店斜对面,一座哥特式教堂废弃尖塔的阴影里,龙语默如同一个脱离了重力的幽灵,静静地吸附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的气息与冰冷的石块融为一体,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穿透数百米的黑暗,精准地锁定着下方那条隐秘的信道出口,以及那辆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豪华马车。
时间,精确回溯到龙天刚刚踏入秘密信道,福伯躬身相送的那一瞬。
龙语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带着三分嘲弄七分玩味的弧度。龙天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金蝉脱壳”,在他这位龙家资深执行官的眼中,简直如同孩童拙劣的涂鸦,充满了欲盖弥彰的痕迹。
正如龙天自己所清淅认知的那样——在真正的龙家内核成员面前,尤其是在他龙语默这种级别的存在眼中,那种仅仅依靠身形相似的替身,其伪装效果几乎为零。
根本不需要几个小时,甚至不需要几分钟,就在那替身走出阴影,暴露在远处微弱光源下的第一眼,龙语默那经过千锤百炼、近乎直觉的感知,便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撞上了隐形战机,瞬间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不是他!
那种感觉异常清淅且绝对。并非五官细节的差异(在黑暗中本就难以看清),而是一种本质上的、生命层次的“质感”差别。龙天身上那种仿佛凝聚了宇宙间所有“吸引力”法则的、浑然天成的魅力的光华,那种能让周围光线都似乎为之弯曲、空气都为之凝滞的独特气场,是任何模仿都无法企及的。
眼前的这个“龙天”,充其量只是一具勉强拼凑的、空洞的躯壳,如同鱼目企图混珠,在真正的行家眼里,破绽百出。
(有趣真有趣。)龙语默心中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愠怒,反而涌起一股如同发现珍稀猎物般的兴奋。他开始在脑中构建复杂的逻辑模型,试图解读龙天这步“昏招”背后的真实意图。一场无声的、激烈的“天人交战”深处轰然上演:
(合理,但过于简单了。以龙天在内核系统中展现出的心智,会仅仅满足于如此被动且极易被戳穿的防御吗?这更象是一个故意露出的破绽。)
他可能在清理门户,可能在集成资源,也可能在布置一个更大的局。(可能性极高。但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情报和对各方反应的预判,他能做到吗?)
他在借此筛选盟友、识别敌人、界定中立者。(好深沉的心机!若真如此,此子之心智,已远超其年龄应有的范畴!)
而真正的杀招,或许就隐藏在这个逻辑链的某个环节,或者,他预判了监视者会采取的行动,并据此布置了后手。(环环相扣的心理博弈!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思维已经缜密到了可怕的程度!)
无数种可能性,如同奔腾的江河在龙语默脑中交汇、碰撞,溅起思维的浪花。他竭力仿真着龙天的思维模式,试图跟上那跳跃而深邃的思路。
最终,他暂时收敛心神,得出了一个谨慎的结论:无论龙天具体所图为何,其内核必然围绕着“隐藏本尊”与“操纵外界认知”这两大主轴。而且,自己很大概率并非其主要目标,只是恰好位于其“舞台”的观众席上。
(罢了。)龙语默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死活我负责,他的谋划,与我何干?只要不危及龙家根基,不把他自己玩死,随他折腾去。)
他试图用理性压制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准备移开目光,不再理会这出在他看来已然“剧透”的闹剧。保护龙天的安全是他的职责,但卷入其纷繁复杂的算计,并非他所愿。龙天身上那种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想要保持距离。
然而,理智的堤坝,往往难以阻挡本能洪流的冲击。
那股该死的好奇,如同最顽固的藤蔓,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疯狂地滋长,缠绕着他的神经,撩拨着他的心弦。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漠然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最精密的观测仪器,死死锁定着下方的马车,仿佛要将其彻底解剖,看清里面每一个螺丝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