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地下。
一股霉味,混杂着无法驱散的恐惧。
与地面上那霸道的孜然辣椒香气,形成了两个世界。
“吱呀——”
石门被推开。
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身上,还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薯条香味。
项伯猛地站起。
“如何?”
探子跪在地上,身体抖得象筛糠。
“查……查实了。”
“城郊禁苑,一亩地……”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真……真的产出了三千斤!”
“轰!”
项伯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跟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三千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探子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
“不止如此!”
“那妖物……不,那神物,做成的吃食太香了!”
“属下亲眼所见,无数流民为了吃上一口,当众痛骂项氏!”
“民心……民心全完了!”
“啪!”
项伯手中的白玉茶杯,脱手而出。
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失魂落魄地坐下。
“完了。”
“全完了。”
他喃喃自语。
“秦人一旦人人都能吃饱饭,谁还会跟着我们?”
“复国大业……复国大业成了一场笑话!”
整个密室,死寂一片。
只剩下项伯粗重的喘息。
“废物!”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
项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他双目赤红,象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还没打,你就认输了?”
他一把揪住项伯的衣领。
“三千斤又如何?”
“吃饱了又如何?”
“只要杀了嬴政!杀了那个小畜生!大秦必将再次陷入混乱!”
项庄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疯狂。
“这恰恰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正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他们的防备才会最松懈!”
项伯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你……你想做什么?”
项庄松开他,指着墙上的一份密报。
“明日,秦皇要举行祭天大典!”
“为那个所谓的‘祥瑞’祈福!”
他声音压低,却充满了毒蛇般的怨毒。
“我已打通关节,可以伪装成献艺的剑士,近嬴政的身!”
项伯大惊失色。
“你疯了!咸阳宫高手如云!”
“高手?”
项庄冷笑一声。
“嬴政早已酒色掏空,不过是强弩之末!”
“那个叫青龙的锦衣卫,上次被我一剑逼退,不足为虑!”
“至于那个八岁的小畜生……”
项庄的表情变得极度不屑。
“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些神仙手段罢了!”
“只要我近了他的身,一剑!便能结果了他!”
他环视着密室里的众人。
“杀了他们父子,咸阳必乱!”
“土豆的推广,自然不攻自破!”
“到那时,天下流民依旧是我们的刀!”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项庄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密室里,其他人眼中熄灭的火焰,似乎又重新燃起。
项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看着项庄那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模样,他把话咽了回去。
或许……
或许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
麒麟殿。
温暖的阳光,通过窗棂洒进来。
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和炸物的焦香。
嬴政坐在御案后。
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奏折。
他拿起一份,看了两眼。
然后,他的手悄悄伸向旁边的一个金盘。
飞快地捏起一根金黄色的薯条,塞进嘴里。
“咔嚓。”
清脆。
嬴政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不远处。
赢子夜正趴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
手里拿着一支特制的大号毛笔,涂涂画画。
他画得很投入。
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个是锅底,要用牛油……”
“这边是蘸料区,要分麻酱和油碟……”
“还有这个,叫麻辣烫,把所有的菜都串起来……”
嬴政竖起耳朵听着,手里的奏折又看不进去了。
“咳。”
他轻咳一声。
赢子夜没有理他。
嬴政又咳了一声。
赢子夜终于抬起头,一脸不耐烦。
“父皇,你嗓子不舒服吗?”
“要不要我给你开点药?”
嬴政老脸一红。
他指着赢子夜画的东西。
“子夜,这是何物?”
“比这薯条还好吃?”
赢子夜翻了个白眼。
“父皇,你的格局小了。”
“薯条,只是小吃。”
“我正在设计的,是能让我大秦百姓,冬天也能吃得满头大汗的国宴!”
“火锅!烧烤!麻辣烫!”
“这,才叫餐饮文化!”
嬴政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听懂了一句。
比薯条还好吃。
他的喉结动了动。
就在这时。
青龙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
他单膝跪地。
“公子。”
“黑冰台密报。”
“城中数个六国馀孽的据点,皆有异动。”
“人员往来频繁,似乎在密谋不轨。”
青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战的意味。
“请公子下令,属下今夜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赢子夜头也没抬。
他继续在他的“菜单”上,添了一笔“鸭血粉丝汤”。
然后,才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抓什么抓?”
“老鼠还没出洞,你就把洞口堵上,多没意思。”
青龙一愣。
“公子的意思是……”
赢子夜终于放下了笔。
他站起身,拍了拍小手。
“打开咸阳的城门,把路扫干净。”
“让他们来。”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正愁前阵子杀的人不够多,没有由头再清理一批垃圾。”
“让他们自己把脖子伸过来,岂不更好?”
青龙瞬间明白了。
一股寒意从他背后升起。
这位小公子,是要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属下明白!”
青龙领命,身影再次消失。
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赢子夜走到嬴政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道。
“父皇。”
“明天的祭天大典,要是有坏人想冲上来,杀我怎么办呀?”
嬴政正在偷吃薯条的动作,停住了。
他放下了那根薯条。
目光,落在了御案的笔架上。
他随手拿起一支狼毫毛笔。
那是一支上好的贡品,笔杆由北地铁木制成,坚硬逾常。
嬴政没有用力。
他只是将毛笔握在掌心。
然后,摊开手掌。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支坚硬的毛笔,没有断裂,没有破碎。
而是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捧比灰尘还要细腻的黑色粉末。
粉末,顺着他的指缝,簌簌流下。
在金色的桌案上,留下了一小撮黑色的痕迹。
嬴政吹了口气,粉末烟消云散。
仿佛,那支笔从未存在过。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却带着足以冻结天地的威严。
“那就让他们知道。”
“为何,朕是始皇帝。”
他顿了顿,补上了一句。
“朕的剑,也该饮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