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远原便不是个多么爱慕权力之人,他算计安乐公主,算计皇位,也都是为了他和宁宁的将来。
他那时还不知皇贵妃就是宁宁,故而才怂恿安乐公主,但他如今知道了,断然不可能会给安乐公主再一次加害姜岁宁的机会。
冯文远快步朝着甘泉宫的方向走去。
太清池旁,高髻云鬓的姜岁宁正在一旁喂鱼食,这是皇贵妃难得走出甘泉宫的时候,却让一旁伺奉的宫人捏了一把汗。
都知皇上对皇贵妃这一胎有多看重,宫中道路上凡是皇贵妃会走过的地方,都铺上了厚重的毯子,太清池周围一圈都被加长,皇上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都想到了。
只是如今娘娘身子重,万一有个什么,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都讨不了好。
宫人的视线都在姜岁宁的身上,自然未曾注意到一旁宫人微垂的视线紧盯着姜岁宁的背影。
皇贵妃这样重的身子,如今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只要她现在撞上去,姜岁宁必定难产。
届时她逃不了一死,可公主以她的性命威胁她,她不按照公主说的去做,会死,做了也会死,但公主答应她会提携她的兄长。
后面的宫人伺机而动,姜岁宁瞧见鱼儿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却十分欣喜,又撒了一把鱼食。
她瞧着鱼儿游啊游,远处有青衫青年匆匆而来。
那急切的模样,若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少女瞧见了,只怕要感动。
姜岁宁收回目光,真正的鱼儿将要上钩了。
冯文远呼吸还未喘匀,看到自己面前挡着的护卫,以及远处高台上,端庄妇人一身华丽高贵。
阳光分明不刺眼,他却有些想哭。
眼前的女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姜皇贵妃。
仅这四个字,便是数不尽的距离。
他仿佛能从她姝丽的面容看到冷漠。
可不是的,眼前这人是他的妻子。
冯文远朝着姜岁宁遥遥一拜,“微臣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微臣此来,是有事想同皇贵妃娘娘说。”
姜岁宁一挥手,让侍卫们下去。
冯文远深吸了一口气,拾街而上。
姜岁宁侧身背对着冯文远,“驸马有什么事就快快说吧,公主想必还等着你。”
她语气柔和,似寻常庶母。
冯文远心中一痛,“微臣此来,是想提醒娘娘,小心身边人。”
“驸马好心,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身边的人,都是皇上特意挑选的,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冯文远听到姜岁宁对干正帝的推崇,才被他压下去的晦涩不甘又涌了上来。
他明明才是她的丈夫。
他们自小一同长大, 那时她是跟在他身后的小阿宁,过家家酒时,她就是他的小妻子了。
她被人欺负时,年幼的他也曾莽撞的冲上去,为此被长辈叱责,彼时挨的打如今伤痕还在。
后来他考上了举人,有了官身,他第一个告诉的不是父母,而是他的阿宁。
他至今也还记得,他迎娶阿宁那日的欢喜。
阿宁也是一样的。
在漫长的时光岁月里,他们是陪伴彼此最长的爱人。
怎么就变了呢,还是如此大的变化,似在梦中一样。
他的阿宁成了旁人的妃子,对旁人尊崇喜爱。
可这些原本都该是属于他的。
“阿宁,是不是他逼迫你。”冯文远又往前走了两步,“是不是他逼迫你的,阿宁,你看看,我是你的文远啊。”
“驸马。”姜岁宁冷静退后,“请自重。”
可这五个字更让冯文远心头愤怒,“阿宁,你何必这样,我知道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姜岁宁听到这句话,没有尤豫,给了冯文远一个耳光。
冯文远的一侧脸庞当即红了起来,“驸马,还请慎言。”
冯文远被打也还要继续说:“你可是因曾经那件事而记恨于我,那时我也是被逼的,说不得,说不得就是他们父女故意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离间我们,阿宁,我们一同长大,你该了解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时的毒酒其实也是假的,我就是,就是”
他在脑海中想着说辞,想要姜岁宁原谅他。
姜岁宁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看他编造。
或许男人在说谎上都有些天赋,冯文远这话,还真有可能会骗到人。
此时安乐公主已经辞别了张容华,“我已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看着那个女人留掉孩子后的痛苦伤心模样。”
“不,或许是一尸两命。”
张容华想劝说女儿沉得住气,但想想若不是被禁足,其实她也很想去看看,就遂了安乐公主去。
毕竟那个孩子没了,她的安乐就又是皇帝唯一的孩子了。
皇帝惊怒之下也不会殃及安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