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与柔然人交战的过程中,看到他们衣物中,掉落过一块玉牌。
许银翘停住了脚步。
“这块玉牌,我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是,交战中间隙很少,我也没有机会去继续参详。”
韩因费力起身,拿来一张纸,用炭笔刷刷画下一个草图。
“银翘,你也是宫中人,如若你对此有印象,或许能成为破局的方法。”
许银翘捏着薄薄一张草纸,漫无目的地走着。
纸上的玉牌,许银翘仔细端详过了。她横着看,竖着看,把纸背过来透着光看。无论如何思考,她都对这块玉牌感到陌生。
毫无印象。
许银翘有些丧气。
营地里,在韩因的指挥下,众人已经开始将辎重包起来运上驮马。人们忙碌着,声音如同嗡嗡的蜜蜂,让许银翘心烦意乱。
月氏人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迁徙的事实。也是,这里大部分的月氏人,一出生,就在大漠流亡的路上。
在绿洲停留的五六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幸生命中的一大幸事。停留是幸运,行走才是常态。
好像这个世界上反对迁徙,渴望迎敌的,只有许银翘一个人。
许银翘感到了一股由衷的孤独。
她的步伐带着身体,将许银翘带离了人群,直到一处僻静幽美之地。
许银翘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小河边。
仰头霞光万丈,越到冬天,夕阳便越黯淡,好不容易有此壮美景象,被小河一映照,感觉天地都熠熠生辉起来。
许银翘欣赏了一会景色,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烦闷,低下头,哀叹了一声。
叹息未散,身后响起裴彧的声音:“银翘?”
许银翘转过头去,裴彧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脸上是惯常的笑吟吟,好像两人昨夜的争吵根被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愁眉苦脸的?”
裴彧大步跨来,站到许银翘身旁。许银翘鼓得绷紧的脸蛋,在夕阳下,细小的绒毛摆动,好像一只嫩生生的水蜜桃,只碰一个破口,就能流出甜美的汁水来。裴彧抬起手,就要去碰许银翘。
裴彧的手戳到许银翘脸上,许银翘才想起要躲。
她退后一步,裴彧就上前一步。
再退,再上前,裴彧好整以暇看着许银翘,嘴角噙的笑愈发浓烈,好像很好奇她接下来会如何处置他。
“你别太过分。”许银翘恶狠狠警告。
“你何时看过,我对其他人过分?”裴彧油盐不进,颇有种涎着脸等许银翘打的意思。
“昨天打你,还没打够?”许银翘仔细觑着裴彧侧边脸颊。
昨夜那一巴掌,她可甩地用尽全力,裴彧的脸上,到现在都还有淡淡的红痕。
“你就顶着这个巴掌印走来走去?”许银翘问。
裴彧摸了摸侧脸:“主人赐的装饰,虿奴莫敢不从。”
“流氓。”许银翘说不过裴彧,内心暗骂一声。
裴彧脸上那巴掌手掌纤小,一看就是女人打的,他这幅样子,和街边被老婆抓破脸的富家公子,别无二致。
停停,怎么又扯到夫妻上去了。许银翘赶忙止住心神:“你跟我来做什么?”
“浑说。”裴彧道,“我在这里赏景,有人来到我身旁,一会踢石子,一会唉声叹气,扰得我无心落日。你说,是谁罪过大一些呢?”
许银翘回忆自己一路来的情形,果然,被裴彧说中了,她的心神都牵绊在韩因给的纸上,身边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银翘姑娘如此专注?”
裴彧说着,就伸出手来。他早看到了许银翘手里紧紧攥着的纸片,少年人好奇心炽,按捺不住索要。
许银翘犹豫之际,裴彧轻轻一切手,许银翘手中的纸片便被他抽走了。
“”许银翘吃了个瘪。
在看到纸片上所画事物后,面前男人的神情,却变得奇怪起来。
“你从何处得来这样的图案?”裴彧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
“柔然人身上。”许银翘答。
“柔然人?不可能!”裴彧言语间十分笃定。
“我何必骗你!”许银翘内心委屈,语调不自觉提高了。
“你当真确定,这是从柔然人身上搜出来的?”裴彧的神情彻底变了,他的双眉隐隐蹙起,朝许银翘再次确认。
“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许银翘怕裴彧不信,还要举四指发誓。
裴彧拦住了她的这个举动。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照在裴彧的面上,勾勒出他半个侧脸。
奇异的紫色光辉落到大地上,让裴彧的面色,也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神秘。他的神情渐渐冷下去,声音也冰得像霜冻二十年的冰河。
“这图案,我只在二哥的令牌上见过。”
二哥?
许银翘脑子里反应了一秒,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冒了出来。
“你是说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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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许银翘本以为, 太子裴延离自己很远很远,但是,仔细一想, 她与太子的接触,若一一列举出来, 还当真不少。
她和太子的交往, 是从试药开始的。
作为有功的药人, 许银翘在诊疗成功后,被特意叫到了东宫,面见太子。说是面见, 其实是许银翘跪拜在金殿之下,听着礼官念赏。冗长的, 令人昏昏欲睡的礼单, 被礼官念得机械而毫无感情。念罢, 殿头上有清越人声, 随风而来:“赏。”
许银翘这才抬头,第一次看见那道明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