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因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一人拖着行动不便的许银翘, 闪身回马, 躲过车鹿屡次进攻。
车鹿久攻不下,心生恼怒, 抡刀横劈乱砍。
刀风猎猎, 嗤地一声, 砍中了韩因身下骏马。
韩因身子不稳,掉下马来。车鹿狞笑着上前, 刀尖滴血, 落到韩因眼前方寸之地上。
“韩因, 或者我应该教你,呼韩因。”车鹿咧开嘴,叫出了韩因在大月氏的本名,“十年之前, 你打倒了我,从王廷逃跑。由于看管不力,我被大王抽了整整十鞭!”
车鹿挽起袖口,少年筋肉结实的小臂上,残留着交错发白的鞭痕。
“如今你送上门来,还给我带来一个意外之喜。呼韩因啊,今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猎物!”
“——连同她!”
车鹿扬起下巴,大刀直劈地上团抱在一起的许银翘和韩因。
谁知,就在刀尖落下时,车鹿背心一痛,猛遭重击,如同被一头山虎扑倒,死死压在地上。
车鹿的金错刀哐当落下,磕在许银翘的盔甲上,轻轻弹开。
车鹿倒下,露出背后杀红了眼的男人。
裴彧整个人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样。他浑身编淋鲜血,盔甲之上喷溅着交错叠加的鲜红与暗红,袖口锦布处,也有滴滴答答的液体渗出。他这一身,说不清是别人的血更多些,还是自己的血更多。
裴彧的样子,几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半跪下身,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许银翘。
她眼睛闭上,本就清丽的面容更显柔和,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但是,身上脏污的血迹,时刻都在提醒他,她身受重伤,此时正在生死线边缘挣扎。
几乎是下意识的,裴彧就做了决定。
他要把她带回去。
无论她曾经干过什么事,隐瞒过他什么,他都要把她带回去。
只要许银翘还留在他的身边
忽然,身后有风忽起。银亮刀尖闪动,原来是柔然人见裴彧落单,想要突袭。
裴彧大吼一声,扯着那柔然人的手臂,巧秸劲力,将柔然士兵整个人摔在地上。
偷袭的柔然人被重重砸向地面,一只铁靴踏上他的小腹。紧接着,长剑从盔甲的缝隙间如灵蛇般钻入喉头。
柔然人剧烈地挣扎了一下,紧接着,垂下手再也不动了。
裴彧抬起脸,他的面容本就生得艳丽,颊上多出了一道血口,更显得整个人如同地狱盛开的妖冶之花。
“给我。”裴彧出声,命令的语气。
韩因没有动。他的眼神定定地落在许银翘的胸口,双眸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我的妻子还回来。”裴彧见韩因不从,语气中,不免多了几分压抑的怒意。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双手,正在轻轻颤抖。
“殿下,我不能把她交给你。”韩因终于出声了。
“这件事情,由不得你做主。”裴彧不和韩因废话,他长腿上前一跨,就要将许银翘从韩因的怀中捞走。
但许银翘的身子似乎很抗拒,他的手一触碰到她的皮肤,女人便瑟缩了一下。
胸前的长刀,在这猛烈的一缩之下,发生轻微的移动。
汩汩鲜血,源源不绝地冒了出来。
裴彧的手僵在了原地。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拿得动刀,弯的了弓的手,竟然无法从他人怀中夺回自己的女人。
抬眼看,许银翘面薄如金纸,胸膛的起伏接近于无。她失去了所有意识,乖乖地蜷缩在一个被裴彧鄙夷良久的,兵卒的怀抱中。
二人举动如此亲密,宛若真的做了一对夫妻一般。
此情此景,裴彧只觉眼前刺痛。
“你放开手,我要带她回去。”裴彧嫌韩因碍手碍脚。
“殿下,她是自己逃出来的,她不跟你回去。”韩因的拒绝,一如既往地坚定。
韩因甚至用手撑着地面,试图带着许银翘站起来。
“呵,逃?许银翘是我的妻子。韩因,她又是你的什么人,胆敢替我的妻子做决定?”裴彧不怒反笑。
韩因再次闭口不言了。他的双腿恢复了几分劲力,他看到,阿钱正在身旁不远处,躲在灌木丛后头。只要他一声唿哨,阿钱就可以过来。
“什么?”裴彧薄唇轻抿。他如同一只占据了领地的老虎,一步步在韩因周边逡巡。
“没什么。”韩因的气势似乎被裴彧压了下去。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冲前方一抛。
恰有一阵穿峡风吹过,那白绢便被风吹了起来,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凭风挂在树梢。
裴彧笑了:“韩因,你以为这些小伎俩能够调虎离山?”他不想与韩因废话,单手暗暗握住了刀柄。裴彧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韩因斩于马下。
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和他争夺许银翘。
韩因脸上却露出了一幅诡谲的神情:“裴彧,你可别后悔。”
他会后悔?
裴彧对此嗤之以鼻。
他裴彧做出了每一个选择,都没有后悔过。
霎时间,裴彧长剑出鞘,韩因也从地上暴起,许银翘似乎被剧烈的震颤惊醒,眼睛睁开一条缝
裴彧背后一痛,有利刃扎入了他的身体。
他艰难地回过神来。
被打晕的车鹿,不知何时醒来了。车鹿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匕首尖头鲜血如串珠般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