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庸便与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同坐一桌。
他随即招呼小绿也一同落座。
然而,那姑娘带来的随从虽也作男装打扮,却并未坐下,只是恭敬地侍立一旁。
这位女扮男装者,正是长乐公主。
此时林庸虽瞧出她是女子,却并不知其真实身份。
“看这位公子衣着华丽,想必也是太学学子,应该是来参加诗会的,怎么听公子刚说是来看热闹的呢。”
林庸面对这女子的询问,嘴角一抹淡笑“这看热闹的心思,本是人之常情。你看今日这般熙攘,倒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平日里多些玩笑,岂不正好?”
却不料,那女子闻言并未作罢,反而继续说道:“堂堂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匡扶天下之志,或为社稷栋梁,或作文坛魁首。兄台亦是世家公子,如此耽于玩乐,岂不辱没了这一番男儿之躯?”
从这番话中,林庸便知眼前这女子学识定然不凡。
只怕远超寻常闺秀,甚至强过许多男子。
“生男生女又何妨?须知,巾帼亦能担重任,未必输于男儿郎!”
听到巾帼亦能担重任这句,女子眸中骤然一亮,也是激动地看向林庸。
此时太学门前早已搭起诗擂。
前来赴会的学子与文人雅士摩肩接踵,纷纷而至。
林庸瞧去,陈睿也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问道:“陈公子,这诗会何时开始?”
陈睿故作姿态:“不急,再等等。总要等那林庸大驾光临才是。”
此言一出,立时有人应和:“林庸?他怎会来?”
“一个将门之后,打小只知舞枪弄棒、惹是生非的纨绔!论学识?”
“哼,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世家子弟中未入太学者能有几人?那林庸便是其中之一!
“还等什么?莫非等他现编出上嫦娥那般污秽的句子不成?”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陈睿听着周遭的奚落。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
只需要自己在添油加醋,前几天赏花阁前阉割太学学子的事情传出去,就可以让林庸和整个太学为敌。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宣布:
“诸位,时辰已到,既然”
茶摊之上,那女扮男装的长乐公主。
听到林庸这话,眸中先是闪过惊艳之色,
随后起身:“不知公子名讳,府上”
话音未落,林庸已站了起来,打断道:“在下林庸。公子稍一下,我去去就回。”
言罢,不再看她,径自招呼小绿:“小绿,走。
“林庸”二字一出,如同惊雷。
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公子”,薄唇微启,眸光闪烁不定。
原来此人,便是那恶名昭著的镇北王世子!
林庸却无暇理会她的惊愕,步履从容地带着小绿,径直朝太学外临时搭建的诗会场地走去。
长乐公主僵在原地,对着身旁同样男装的白芷低声喃喃“白芷那便是林庸?镇北王府的世子?”
白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毕竟她也是只是一个宫女,林庸的事情也都是听说。
陈睿正自得间,忽见林庸现身,目光不由一凝,随即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这不正中下怀?
“哟!”陈睿扬声,“林世子今日竟真敢前来?”
林庸步履未停,目光扫过全场,淡然回应:“孙儿在此大张旗鼓相邀,弄得满城风雨,做爷爷的岂能不来?若是不至,倒显得爷爷不疼惜孙子了。”
他寥寥数语,声音不高。
瞬间将全场目光尽数吸引过来。
众人皆是指指点点。
远处茶摊上的人虽听不真切,但见场内反应,亦纷纷引颈张望:那定是林庸无疑!
“怎么,你到底希望我来还是不希望我来。”
“那我走?”
眼见林庸作势欲走,陈睿心头一紧,暗叫不妙。
自己精心设局,话还没递出去半句,反倒三言两语架成了孙子!
他强压下一口恶气,眼下最紧要的是先将这林庸稳住,留在此处,才好徐徐图之,慢慢折辱于他,才是今日布局的关键。
“世子留步!”陈睿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开口挽留,“世子肯赏光,我等自然欢迎之至!只是今日,”
“乃是以诗会友、以词论道的雅集!还望世子能拿出些真才实学来,莫要辜负了这‘风雅’二字,作出一首像样的词作才好!”
几位太学学子立刻站了出来:“我等既入太学,便是为研习天下文章,期冀能作出锦绣篇章流芳百世,或他日入主庙堂,匡扶社稷!?”
此言一出,周遭学子纷纷附和,目光齐刷刷投向林庸,此人粗鄙。
陈睿见状,心头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
他面上却故作缓和,接着道:“诸位所言极是,既是诗会,自然以才学论高低。”
他话音未落,却见林庸已安然不动,小绿机灵地从远处搬来个凳子放在他身后。
林庸也未客气,撩袍便坐了下去。
“行了,”林庸抬手,语气平淡却清晰地盖过了议论,“开始吧。”
他这一坐一令,倒让场中嘈杂为之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睿心中更是惊疑:这林庸,竟懂得“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
按他往日脾性,早该按捺不住跳出来搅局,或是口出狂言了。
没想到今日竟如此沉得住气,只稳稳坐在那里,仿佛真成了个看客。
林庸不再言语,只气定神闲地坐着,这个活动林庸这辈子就是上辈子也没参加过。
这姿态,反倒让陈睿有些沉不住气了。
陈睿清了清嗓子,终于按计划开口:“既然世子殿下已至,诗会就此开始。今日之题”
他略作停顿,嘴角勾起一抹笑,“便以‘美人’为题如何?恰逢喜讯,陛下已赐婚世子殿下与长乐公主。长乐公主乃我大燕数一数二的绝色佳人,兼之大才女之名,想必深得世子殿下的欢心?”
“不如,今日诸位便以此为题,作诗填词,一则切磋技艺,二则”
陈睿的目光直直落在林庸身上,语调愈发轻佻,“也算为世子殿下即将迎娶佳人,提前庆贺一番?想必世子殿下对此题,定是感触尤深?”
陈睿自觉此计绝妙,料定林庸胸无点墨,根本作不出像样的诗词。
若林庸强作,要么狗屁不通沦为笑柄,要么不慎将公主描绘得庸俗不堪,那更是大不敬之罪!
无论哪种结果,都足以让其声名扫地,甚至动摇那桩御赐的婚约。
陈睿心中冷笑:林庸,看你这次如何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