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城光复后的第二天,城内的秩序已基本恢复。街道上的瓦砾和血迹被清理干净,店铺重新开张,八路军工作队和当地干部们正忙着分发粮食、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组织生产自救。
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难以消散的悲愤气息。
城中心,原县衙前的广场上,一夜之间搭起了一座高大的木台。台子正上方,悬挂着一条白底黑字的巨大横幅,上面写着触目惊心的十二个大字:
“公审屠杀我同胞之高丽战犯大会”
横幅之下,摆放着一排简陋的木桌,后面插着几面鲜艳的红旗。广场四周,八路军战士持枪肃立,维持秩序。而广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扶老携幼,挤满了整个广场,甚至爬上了周围的屋顶和墙头。
他们中有馆陶城内的幸存者,有从周边村镇闻讯赶来的乡亲,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悲伤、愤怒和一种期盼复仇的激动。
许多人臂缠黑纱,眼中含泪,他们是前几天被高丽军推下城楼遇难者的家属。
低沉的啜泣声、愤怒的议论声、对凶手的咒骂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广场上空回荡。一种压抑已久的、渴望正义伸张的情绪,在人群中积聚、发酵。
上午九时整,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起。会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主席台上。
八路军冀南军区司令员宋友富、副司令员王大山,新一团团长李云龙、政委赵刚,以及冀南行署的几位领导,神情肃穆地走上主席台,在长桌后落座。
楚云飞作为特邀观礼嘉宾,也坐在了台侧。
宋司令员站起身,走到台前,他没有用喇叭,但洪亮的声音却清淅地传遍了广场:
“乡亲们!同志们!”
会场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这个大会!不是为了庆祝胜利,而是为了告慰亡灵!为了伸张正义!为了审判那些屠杀我们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的禽兽!那些丧尽天良的高丽战犯!”
他的声音悲愤而有力,瞬间点燃了全场百姓的情绪。
“几天前,就在这座城里,高丽师团的刽子手们,用剌刀逼着我们手无寸铁的同胞,站上城楼,将他们一个个推下来,活活摔死!
他们想用我们亲人的血,来阻挡我们八路军的进攻!这是何等残忍!何等无耻!这笔血债,我们必须讨还!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血债血偿!”
“杀了狗日的高丽棒子!”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许多百姓痛哭失声,挥舞着拳头。
宋司令员压了压手,待声音稍歇,继续说道:“现在,我宣布,公审大会,正式开始!带战犯!”
一队八路军战士,押解着一群穿着破烂军服、戴着手铐脚镣的战犯,从台侧缓缓走上台来。为首的,正是高丽师团长金百源,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几乎是被两名战士架着拖上来的。
后面跟着参谋长朴国昌以及十几名手上沾满鲜血的联队长、大队长等高级军官。他们个个面如死灰,浑身颤斗,在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待宰的羔羊。
当这群战犯出现在台上时,台下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打死他们!”
“剐了他们!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畜生!还我爹娘命来!”
人群疯狂地向前涌动,战士们奋力维持着秩序。鸡蛋、石块、烂菜叶如同雨点般砸向台上的战犯,砸得他们满头满脸都是污秽。
金百源被一块石头砸中额头,鲜血直流,他发出一声哀嚎,瘫软在地。
审判长由冀南行署的一位资深司法干部担任。他拿起一份厚厚的卷宗,开始宣读起诉书。
起诉书详细枚举了高丽师团,特别是以金百源为首的战犯集团,在占领冀南期间犯下的累累罪行:
屠杀平民、焚烧村庄、xx妇女、掠夺财产……尤其是几天前在馆陶城头公然以平民为人质并实施屠杀的残暴行径。
每一桩罪行,都有时间、地点、受害者姓名,铁证如山!
随着起诉书的宣读,台下的哭声、骂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断有受害者家属冲上台前,哭诉自家的遭遇,指着战犯的鼻子痛骂,情绪激动得几乎昏厥。整个会场,沉浸在一片悲愤的汪洋之中。
金百源等人跪在台上,面对如山铁证和滔天民愤,早已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试图狡辩或推卸责任,但在愤怒的质证下,他们的辩解显得苍白而可笑。
审判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后,审判长站起身,庄严宣判:
“经审理查明,战犯金百源、朴国昌……等一十八人,犯有战争罪、反人类罪,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告慰死难同胞在天之灵!不杀不足以捍卫人类正义!”
他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宣读了那句等待已久的判决:
“根据我抗日法令,及亿万同胞之意愿,判处战犯金百源、朴国昌等一十八名主犯,极刑——凌迟处死!立即执行!”
“好!”
“判得好!”
“凌迟!凌迟!”
判决一出,全场沸腾!百姓们挥拳呐喊,许多老人跪地痛哭,告慰逝去的亲人。压抑已久的仇恨,终于得到了法律的宣泄口!
李云龙坐在台上,面无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显示出他内心的激荡。赵刚眼中含着泪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云飞神色复杂,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直接、如此汹涌的民间审判,这种基于血海深仇的原始正义,带给他的震撼难以言表。
“带下去!押赴刑场!”宋司令员厉声下令。
战士们将瘫软如泥的战犯们拖下主席台,押上早已等侯在旁的卡车。百姓们如同潮水般,跟随着卡车,向城西的河滩刑场涌去。
刑场设在一片开阔的河滩地上,周围由八路军战士严密警戒。中间的空地上,立着十几根粗大的木桩。
金百源等人被从卡车上拖下来,绑在木桩上。他们面对眼前黑压压的、怒目而视的百姓,面对不远处闪着寒光的行刑台,彻底崩溃了。
金百源屎尿齐流,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朴国昌两眼翻白,昏死过去;其他战犯也哭喊求饶,丑态百出。
一名身着红衣、面无表情、据说是从山西请来的老刽子手,带着几名助手,走上了行刑台。他手中托着一个木盘,里面摆放着大小不一、型状各异的锋利小刀,在阳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全场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刑场中央。
李云龙、赵刚、宋司令等领导人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默默注视着。楚云飞站在李云龙身边,呼吸有些急促。
“云龙兄……这凌迟之刑,是否……过于残酷?”楚云飞终究是受过传统教育,对于这种古老的极刑,内心有些不适。
李云龙转过头,眼中是冰冷刺骨的恨意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残酷?云飞兄,你可知被他们推下城楼的乡亲,死得有多惨?
你可知被他们剌刀挑死的婴儿,疼不疼?对畜生,就得用对付畜生的法子!今天不剐了他们,如何告慰那几十条冤魂?如何让活着的百姓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血泪。楚云飞默然,他无法反驳。当仇恨积累到一定程度,任何文明的刑罚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宋司令员对刽子手点了点头。
刽子手面无表情地走到金百源面前。金百源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拼命挣扎。
刽子手手起刀落,第一刀,割下了金百源的一片耳朵!鲜血瞬间涌出!
“好!” 围观的百姓中爆发出第一声叫好!这声叫好,如同打开了闸门。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刽子手技艺娴熟,按照古老的规程,一刀一刀地施行着酷刑。惨叫声响彻河滩,血腥味弥漫开来。
其他的战犯,也依次受刑。
整个行刑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围观的百姓们,从一开始的解恨叫好,到后来渐渐沉默,许多人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但没有人离开。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复仇的快意,也有对生命以如此惨烈方式消逝的本能不适。
楚云飞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涌。他参加过许多战斗,见过尸山血海,但如此近距离、有仪式感地观看酷刑处决,还是第一次。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看下去。他需要理解,这场战争,带给这片土地和人民的,究竟是怎样的创伤和仇恨。
李云龙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只有紧抿的嘴角,微微抽动。
当最后一个战犯在无尽的痛苦中咽气时,太阳已经西斜。河滩上,只剩下十几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百姓们默默地开始散去,许多人边走边抹着眼泪。大仇得报,但失去亲人的痛苦,并不会随之消失。
宋司令员走到台前,用沙哑的声音对尚未散尽的百姓说:“乡亲们!血债,今天讨还了一部分!但日本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欠我们的血债,还有很多很多!
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紧紧跟着组织,跟着八路军,彻底打败日本鬼子!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再经历这样的苦难!”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八路军万岁!”
人群中响起了口号声,悲愤渐渐转化为力量。
楚云飞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他看到了仇恨的极致宣泄,也看到了一个政党如何将这种原始的复仇情绪,引导向更高远的革命目标。这种力量,是可怕的,也是可敬的。
他走到李云龙身边,沉声道:“云龙兄,今日……楚某所见,震撼灵魂。贵党贵军……与民众之心,竟能联结至此……楚某,明白了许多。”
李云龙望着西沉的落日,和渐渐恢复平静的卫河,缓缓说道:“云飞兄,咱们当兵的,穿上这身军装,为的啥?
不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再受这份罪吗?今天这事,是惨,是酷。但记住这惨,这酷,才能知道咱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楚云飞:“路还长,仗,还得打!而且,必须打赢!”
楚云飞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冀南之行,他所见所闻,远比任何兵书战策都来得深刻。他心中的某些信念,正在悄然崩塌,而新的东西,正在破土而生。
公审大会的消息,象风一样传遍了冀南,传遍了华北。
它极大地鼓舞了抗日军民的士气,也极大地震慑了那些为虎作伥的伪军和动摇分子。
所有人都明白,跟着八路军,不仅有饭吃,有仗打,更能报仇雪恨!而对于敌人,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