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回到团部,立刻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会议室内,墙上挂着大幅的作战地图,上面红蓝箭头交错,气氛严肃。
新任团参谋长张大彪站在地图旁,眉头微锁,见李云龙进来,迎上去低声道:“团长,您回来了。
旅部给咱们啥任务?这回压力不小啊,咱们师满打满算三万人,听说鬼子那三个关东军师团小五万人,都是硬茬子,咱们正面硬顶,能扛住吗?”
李云龙把帽子往桌上一摔,一瞪眼:“张大彪!你他娘的现在也是团参谋长了,怎么官越大,胆子越小了?
五万鬼子?哼,你信不信,就凭咱们师现在的家伙事儿,拉开架势正面决战,他狗日的五万人都不够咱塞牙缝的!”
张大彪挠了挠头,解释道:“团长,我不是怕。从火力配置上看,咱们一个师确实能顶他两个鬼子甲种师团。
我是听说这关东军跟华北的鬼子不太一样,战斗意志特别顽强,都是在东北屯驻多年的老鬼子,单兵素质高,死硬得很,不可小觑啊。
我是担心咱们诱敌的任务,这火候万一拿捏不好……”
“狗屁的关东军!”李云龙不屑地撇撇嘴,“他天皇来了,挨了枪子儿也得见阎王!沉老弟说得好,一发炮弹,众生平等!他意志再顽强,能扛得住107火一顿炸?能挡得住t-34的履带?”
他顿了顿,难得收起了那副混不吝的表情,语气变得深沉起来,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大彪啊,你的担心,我懂。可你想过没有?为啥咱明明有实力,却非要费这么大劲,搞这个诱敌深’?为啥不直接在太原城外就跟鬼子摆开阵势干他娘的呢?”
张大彪愣了一下,显然没深入想过这个问题。
李云龙指了指地图上太原周边密密麻麻的村庄和城镇以及太原城:“看看,这都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住着咱们的父老乡亲!
鬼子他娘的不是人,可以不管不顾地轰炸、炮击,咱们能吗?
在咱们自己的国土上打大战,每一发炮弹落下去,心疼的都是咱自己!房子炸了可以再盖,地毁了可以再种,可人没了,就真没了!”
他声音提高了一些:“总部首长这招引蛇出洞,高明就高明在这儿!把鬼子引到咱们选好的、相对荒僻、群众也基本转移了的战场上来打,这叫一举两得!
既能把鬼子包了饺子,又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老百姓的损失。要是在鬼子的地盘上,老子还跟他玩什么诱敌?早就开着坦克扛着大炮冲上去,炸他个底朝天了!”
他看向张大彪,眼神锐利:“虽然说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但咱们当指挥员的,心里得有个秤砣!能用计谋少死几个同志,少让乡亲们遭点罪,这功夫就得下!咱们现在挨点累,演场戏,值!”
张大彪听着,脸上的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敬佩,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团长,我明白了!是我想岔了,光想着硬碰硬痛快,没领会首长们的深意。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明白了就好!”李云龙大手一挥,“赶紧的,把各营营长、教导员都叫来,开会!部署任务!”
很快,新一团各营主官和团部直属分队负责人到齐,将会议室得满满当当。
李云龙站在地图前,言简意赅地传达了旅部的作战意图和新一团作为先锋诱饵的任务。
“……总之,咱们团的任务就两条:第一,像颗硬钉子,先在祁县、平遥外围给关东军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咱八路军不是泥捏的!
第二,把他打疼之后,再装作顶不住,且战且退,一步步把这群王八羔子引进咱们缺省的屠宰场!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应答,士气高昂。
任务分配完毕,各营连主官立刻返回部队,进行战前动员和准备。
新一团的战士们听说要打关东军,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个个兴奋不已。他们刚刚换装了新式武器,正憋着一股劲要找鬼子试试刀锋。
部队连夜开拔,前出至预定局域。
战士们挥汗如雨,依托山丘、村落,抢修防御工事。挖战壕、构筑机枪掩体、设置反坦克壕和雷区……整个防线如同一张逐渐张开的死亡之网。
与此同时,从太原蜂拥而出的日军关东军主力,正沿着残破的白晋线及其两侧,浩浩荡荡向南推进。
山胁正隆中将骑在战马上,望着前方绵延的山峦,脸色并不轻松。
尽管他对麾下第三师团的战斗力充满信心,但筱冢义男之前的惨败和八路军展现出的异常火力,象一片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他命令部队加强侦察,梯次行进,防止中了八路的埋伏。
日军的先头部队,一个加强大队,在几辆九五式轻型坦克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接近祁县地界。
他们派出的侦察机,在几架中岛九七式战斗机的护航下,试图侦察八路军防线。
在祁县外围一处不起眼的山包制高点上,几丛枯黄的蒿草被轻轻拨开,露出一双警剔的眼睛。
这是新一团直属防空连的观察哨,哨兵李二虎紧贴着手中的炮队镜,仔细扫视着北方的天空。
他的耳朵上戴着用粗线连接的通话器,另一头通往山包反斜面掩体里的高射机枪阵地。
“各哨位注意,保持警戒,按预定方案,没有命令绝对不准开火,别吓跑了鬼子的大鱼。” 通话器里传来防空连连长低沉而严肃的声音。
李二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低声回应:“一号哨位明白。”
虽然上级严令隐蔽,但全团上下都知道,这次的任务非同小可。
他们新一团是诱饵,但要演得逼真,这第一口就得咬得狠,让鬼子觉得碰上了硬骨头,但又不能把骨头亮得太早,吓跑了猎物。
防空火力,就是这第一口牙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野上只有风声。
突然,王根柱的耳朵微微一动,炮队镜的视野边缘,几个细微的黑点正从太原方向的天际线出现,并且迅速扩大。
“北面!有动静!”王根柱的声音瞬间绷紧,“数量三……不,四架!正在接近!” 他快速报出敌机的方位、距离和大致高度。
根据航向判断,目标直指新一团的内核防御阵地。
通话器那头的连长呼吸也粗重起来:“看清楚型号!是不是侦察机?”
王根柱调整焦距,紧紧盯住领头的飞机。那独特的固定式起落架和单发设计……“是鬼子的九七式!战斗机!后面跟着的……象是个双翼的,应该是侦察机!”
九七式是鬼子目前的主力战斗机,性能不弱,低空灵活性好,护航一架侦察机前来战场侦察,是鬼子惯用的套路。
“狗日的,来得真快!”连长啐了一口,“各阵地听我命令!没有信号,谁也不准暴露!放近点打!我要的是击落,不是驱离!”
命令被迅速传达至散布在防线各处的十几个高射机枪阵地。
天空中,四架日军飞机呈战斗队形飞来。两架九七式战斗机在前方左右摇摆,进行威慑性飞行,飞行员骄横地俯瞰着下方看似平静的大地。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掩护侦察机对祁县八路军防线进行低空拍照和目视侦察。
另一架九七式战斗机和那架九七式司令部侦察机紧随其后。侦察机的观察员甚至将半个身子探出舱外,举着相机,准备拍摄地面的工事情况。
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飞机的高度已经降到了不足八百米,这个距离对于地面目标来说,几乎是贴着头皮飞。
“太嚣张了!” 王根柱看着敌机如此肆无忌惮,气得牙痒痒。
“稳住……再放近点……五百米……四百米……” 连长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来,冷静中透着杀意。
就在这时,那架侦察机似乎发现了地面某些不自然的痕迹——新挖掘的泥土颜色,或者伪装网下隐约的反光。
它开始微微转向,似乎想换个角度仔细观察。这个动作,让它正好进入了防空连火力最密集的空域。
“就是现在!打!” 连长一声怒吼。
刹那间,原本死寂的大地沸腾了!
“咚咚咚咚咚——!”
“通通通!通通通!”
至少8处缺省阵地上,59式高联机枪喷吐出长长的火舌!沉重的弹壳叮当作响地跳出抛壳窗。
太突然了!太猛烈了!
日军飞行员完全被打懵了。他们预料可能会遭遇零星的步枪射击,但绝想不到会遭遇如此组织严密、火力凶悍的防空打击!
“八嘎!防空火力!” 长机飞行员惊恐地大叫,下意识地猛拉操纵杆,企图爬高脱离。但为时已晚!
那架飞得最低、最靠前的九七式战斗机首当其冲。
飞行员只看到眼前一片炽热的红光袭来,紧接着机体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斗和金属撕裂的可怕声响!。
油箱瞬间被引爆,引擎发出最后的哀鸣,停止转动。飞机立刻失去控制,机头向下,拖着浓烟烈火,旋转着栽向地面。
“小林君!” 另一架战斗机飞行员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战友的飞机坠毁。
他还想反击,但下方密集的弹雨让他根本不敢俯冲,只能慌乱地左右规避。
而那架侦察机更是陷入了绝境。它速度慢,机动性差,瞬间被至少两个高射机枪阵地的火力锁定。
观察员惊恐地缩回舱内,驾驶员拼命蹬舵试图转向逃离。。
它勉强挣扎着飞了几百米,最终彻底失去升力,歪歪扭扭地向着远处的一片农田扎了下去,轰然起火爆炸。
剩馀的两架飞行员胆寒了,他们再无战意,拼命将油门推到底,爬升到安全高度,连侦察机也顾不上了,胡乱地将机腹下挂载的小炸弹扔向大概的防空火力点方向,然后仓皇向太原方向逃窜。
地面的枪炮声渐渐停息,只剩下飞机残骸燃烧的噼啪声和滚滚浓烟。
王根柱通过炮队镜,清淅地看到了那架战斗机坠地爆炸的全过程,兴奋地对着通话器大喊:“打中了!打下一架!侦察机也栽下去了!”
阵地上载来战士们压抑的欢呼声。防空连长则迅速命令:“打得好!各阵地立即转移!快!鬼子的报复马上就到!”
消息很快传到山胁正隆那里。他脸色一沉:“八路果然有强大的防空火力!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尽快接敌!后勤辎重跟上,必须尽快打开信道!”
他判断八路军是企图利用防空火力阻挡空中侦察,掩护其地面部署。
这更坚定了他尽快寻求主力决心的决心。日军三个师团的行军速度明显加快,庞大的队伍扬起漫天尘土,直扑祁县而来。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