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对特种大队的高度赞扬,让吕俊生和队员们心中暖流涌动,但吕俊生依旧保持着军人特有的沉稳与谦逊。
他再次敬礼,声音洪亮:“将军过誉了,这是属于全体抗联将士浴血奋战!
我部只是尽了本分,做了该做的事。
真正的硬仗,还是靠主力部队的同志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远方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问出了当前最关键的问题:“将军,鬼子残部溃不成军,正是扩大战果的良机。我们是否立刻组织追击,争取再吃掉他一部?”
杨将军摇了摇头,抬手示意吕俊生看向东边天际。
那里,夜色正在缓缓褪去,一丝鱼肚白悄然浮现。
他语气冷静:
“不追了,天快亮了,鬼子飞机厉害,咱们不能拿战士们的血肉之躯去硬拼。
况且,竹内联队主力虽败,但困兽犹斗,缩回桦甸、抚松等据点,凭借城防工事,我们强攻代价太大。”
他环视身边几位内核指挥员,最终目光落在吕俊生脸上,斩钉截铁地说:“见好就收,
传令下去,各部立即打扫战场,收缴一切可用物资,尤其是武器弹药、药品!
正午之前,必须完成撤离准备,全军向北方转移!”
“是!坚决执行命令!”吕俊生和其他指挥员齐声应道。
命令迅速传达,鸡冠岭上下的抗联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高效地打扫战场。
虽然激战后的疲惫写在每个人脸上,但胜利的喜悦和明确的下一步行动指示,让大家干劲十足。
在鸡冠岭主峰下一处相对隐蔽的天然岩洞里,抗联第一路军内核决策层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杨将军首先开口,声音沉稳:“同志们,鸡冠岭一仗,我们打掉了鬼子的嚣张气焰,缴获颇丰,但也彻底暴露了实力和位置。
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围剿必然接踵而至。眼下最紧要的,是确定我军下一步的战略方向。”
魏拯民推了推眼镜,接口道:“将军说得对。我们现在有几个选择:
一是向西,尝试跳回辽吉边区老游击区;
二是向南,但那是鬼子重兵云集的方向;
三是向东,靠近苏境,但眼下国际形势复杂;
四是向北,与活动在宁安、绥宁地区的第三路军靠拢。”
陈翰章指着地图上的宁安方向,语气坚决:“我主张北上!向西、向南都是鬼子重点布防局域,我们刚打完恶仗,需要休整,不宜再钻入口袋。向东不确定性太大。
唯有向北,与周保中、李照临同志领导的第三路军会师,方能集成力量,打破鬼子分割包围我们的企图,在更广阔的天地打开新局面!”
杨将军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吕俊生身上:“吕队长,你的特种大队是全军耳目,对敌情和地形有更直观的了解,说说你的看法。”
吕俊生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从当前位置到宁安的路线:“将军,我建议采取这条路线:从我们当前蒙江县境内的位置出发,首先向东北方向,利用夜色掩护,快速穿越龙岗山脉的原始森林,这是一道天然屏障;
然后,选择水浅流缓的河段,秘密渡过辉发河的上游支流,进入人烟稀少的桦甸东部密林区;
接着,部队不停留,继续向北,紧贴着敦化县的南部山区边缘穿插,利用那里的复杂山形规避鬼子主要据点;
最后,主力需克服最大的一道自然障碍——穿越徒峭的牡丹岭等连绵山脉,只要成功越过,就能进入第三路军活跃的宁安境内,最终抵达镜泊湖山区或老爷岭山区与他们会师。”
他稍作停顿,详细分析了此路线的优劣:“这条路线的主要特点是全程依托长白山脉的馀脉,最大限度地利用山险林密的条件进行隐蔽,能有效避开桦甸、敦化、牡丹江这些日军重兵驻守的城镇和交通干线。
但挑战也同样巨大:路途遥远,地形复杂,需要多次强行军,并可能遭遇小股日伪军的巡逻队的封锁。补给将会非常困难。”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建议,由我特种大队先行出发,负责侦察路线、摸清敌情、查找安全渡河点和宿营地,并设法与第三路军取得联系。”
杨将军听完,重重一拳砸在地图上宁安的位置,眼中闪铄着决断的光芒:“好!综合大家意见,战略方向就定下来了——北上宁安,会师第三路军!”
他随即开始部署具体行动方案:
“第一,立即进行战利品分配和部队整编。将所有缴获的武器弹药,优先补充给各支队,特别是刚换装日械的同志要熟悉新武器。粮食药品统一调配。”
“第二,组织精干的小型后勤支队,携带必要工具,负责沿途筹粮、救护和物资管理。”
“第三,吕俊生的特种大队,作为全军先锋,提前一天出发。
任务是:侦察北上路线,摸清辉发河上游渡口情况,探明敦化以南日军封锁线的虚实,并尽一切可能查找并与第三路军取得连络!”
“第四,主力部队随后开拔,以支队为单位,梯次行进,保持通信连络,昼伏夜出,务必隐蔽迅速!”
“同志们!”杨将军的声音在岩洞中回荡,“鸡冠岭的胜利是转折点,但绝非终点,北上的道路充满艰险,但也是通往更大胜利的希望之路!
我们要让鬼子知道,抗联的旗帜,永远飘扬在白山黑水之间!”
“保证完成任务!”
岩洞军事会议结束后,抗联营地立刻进入了紧张有序的撤离前准备。
战士们不顾疲惫,迅速清理着鸡冠岭战场。
缴获的三八式步枪、歪把子轻机枪、弹药箱、手榴弹、以及鬼子身上搜出的少量干粮和急救包被集中起来,由后勤人员统一登记造册,然后按需分配下去。
“一连的,过来领子弹!每人先补充五十发!”
“二连的机枪组,这挺新缴的歪把子归你们了,多带几个弹斗!”
“卫生员!卫生员!这边有鬼子的急救包和磺胺粉!”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汗水的味道,但更浓的是一种高效运转的紧迫感。
杨将军亲自巡视着各部,检查战利品分配和战士们的状态。
与此同时,在营地一隅,吕俊生正在向特种大队的队员们做最后的任务简报。
五十五名队员整齐列队,虽然军装破损,脸上带着硝烟和疲惫,但眼神锐利,身姿挺拔如松。
“同志们!”吕俊生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组织的决定已经明确:北上宁安,会师第三路军!而我们,就是全军的眼睛和耳朵,是捅开北上道路的尖刀!”
他展开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指着上面标注的路线:“我们的任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艰巨、更漫长。我们要在大部队开拔前一天出发,为全军探路!”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语速快而清淅:
“第一阶段:向东北,穿越龙岗山脉的原始森林。那里几乎没有路,我们要用砍刀和双脚,为后续主力开出一条能通行的隐秘小径,同时评估大部队通过所需的时间和体力消耗。”
“第二阶段:找到辉发河上游合适的渡河点。要选择水流相对平缓、河岸易于隐蔽接近和离开的地段。”
“第三阶段:进入桦甸东部后,要仔细梳理前方局域,摸清所有日伪军据点、巡逻队活动规律,重点是敦化以南的鬼子封锁线,必须找到其薄弱环节。”
“第四阶段: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进入宁安境内后,想尽一切办法,查找第三路军活动的踪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此次行动,危险性极高。我们孤军深入,远离主力,补给有限,随时可能遭遇数倍于己的敌人。
但是,我们的情报,直接关系到主力部队一千多号人的生死存亡!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低沉的吼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
“好!”吕俊生点点头,“各小队,立刻进行最后准备!
检查武器、弹药、电台电池、夜视仪、指北针、急救包、五日份的压缩干粮和食盐!修整半天后,此地集合,准时出发!”
队员们迅速散开,进行最后的装备检查。他们彼此帮忙,整理背包带,检查鞋子的磨损情况,将每一发子弹都仔细擦拭干净。一种无声的默契在队伍中流淌。
半天后,特种大队五十五名队员,背负着装备,在吕俊生的带领下,向杨靖宇、魏拯民等首长敬礼告别。
“吕队长,全军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们了!务必谨慎,保持连络!”杨靖宇紧紧握住吕俊生的手。
“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吕俊生郑重回答。
没有过多的言语,吕俊生转身,一挥手:“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