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其二。”
“宋清于雅克萨对峙,看似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然,大清刚经历大败,国力受损,士气低迷。”
“其国内,八旗与绿营矛盾亦存。”
“短期内,绝无胆量,也无力主动挑起大规模战事!”
“此对峙,恐将长期僵持。”
“其三。”
“大秦国力,目前远逊诸国。”
“嬴政虽有一统六合之志,然其地僻处西陲,人口、经济皆弱。”
“且与我大明相隔甚远,中间更有强敌阻隔。”
“暂无威胁。”
“其西。”
“蒙古铁木真,上次入关劫掠,被陛下与大宋联手重创,损失惨重。”
“其引以为傲的骑兵,折损近半。”
“数年内,绝无南下犯边之力与胆量!”
刘伯温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纵观全局、执棋掌盘的自信。
“陛下!”
“放眼当今天下!”
“看似纷乱,强敌环伺,实则”
“于我大明而言,乃是千载难逢之机遇!”
朱元璋目光猛地一闪。
身子微微前倾。
“机遇?”
“正是!”
刘伯温重重点头。
语气斩钉截铁。
“诸国皆陷战火,或相互牵制,无暇他顾。”
“唯有我大明,虽有小挫,却可趁此良机,置身事外!”
“静观其变!”
“陛下!”
他语气变得无比恳切。
带着深深的谋算和远见。
“此时此刻,我大明最需要的,并非立刻雪耻,倾国复仇!”
“而是时间!”
“十年!”
刘伯温伸出一根手指。
目光炯炯,如同燃烧的星辰。
“只需十年!”
“陛下只需对外示弱,对内休养生息,广积粮草,高筑墙!”
“同时!”
“厉兵秣马,操练士卒,革新军备!”
“更要”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冷酷和决绝。
“向各国,尤其是那张休崛起之地,源源不断派遣精干细作!”
“渗透其内部!掌握其动向!了解其虚实!”
“拉拢其官员!收买其将领!”
“甚至,在其民间散播谣言,挑起矛盾!”
“更有甚者”
刘伯温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可针对各国之特点,地形之差异,组建专门的新军!”
“例如,组建擅长山地作战之兵,以应对大秦云南、蜀地之复杂地形。”
“组建精通水战之师,以防范大清可能来自其水路的威胁!”
“最后”
刘伯温看向朱元璋。
抛出了他认为最关键的一环。
“陛下莫要忘了。”
“我大明与大宋,乃是盟友!”
“可借此机会,加强与宋之联系,互通商市,各取所需!”
“待我大明国力恢复,兵强马壮,细作遍布天下,对诸国虚实了如指掌之时”
刘伯温的手掌在空中缓缓握紧。
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仿佛己将天下大势,牢牢攥在手心。
“再联合大宋,南北夹击!”
“首要目标,便是那张休!”
“其地盘,地处天下腹地,西战之地,无险可守!”
“其崛起太快,根基未稳,内部派系错综复杂。”
“其地理位置,便决定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
“他必是第一个被列国瓜分,退出这乱世舞台之人!”
刘伯温深吸一口气。
总结道。
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朱元璋的心头。
“陛下!”
“此时此刻!”
“不动刀兵,不耗国力,静待天时!”
“不战”
“为赢!”
“啪!”
朱元璋猛地一拍面前坚硬的紫檀木案几!
霍然起身!
巨大的力量,让案几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不战为赢?!”
“放你娘的屁!”
他指着刘伯温的鼻子。
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那平静的脸上。
声音如同炸雷,在谨身殿内轰然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咱在张休那小儿手里,折了数万大军!死了邓愈!”
“老西现在还在云南那瘴疠之地舔伤口!日夜想着报仇!”
“你让咱咽下这口恶气?!”
“你让咱跟他休战?!”
“你让咱当缩头乌龟?!”
“咱告诉你,刘伯温!”
朱元璋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里面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咱己经决定了!”
“让徐达挂帅!”
“率三十万铁骑,北伐张休!”
“不踏平他那伪乾,不擒杀此獠,咱誓不罢休!”
他死死盯着刘伯温。
胸膛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
“咱叫你来!”
“是想听你给咱出谋划策,怎么打能赢!怎么用最小的代价,砍下张休的脑袋!”
“不是听你在这儿劝咱当缩头乌龟的!”
面对朱元璋这滔天的怒火,仿佛能焚毁一切的帝王之怒。
刘伯温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只有一丝深深的无奈,和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持。
“陛下。”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在这狂暴的怒涛中,如同中流砥柱。
“这,就是微臣的计策。”
“唯一能让我大明,立于不败之地,并最终胜出的计策。”
“不战”
“为赢!”
“你!”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伯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根伸出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一旁的太子朱标见状,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打圆场。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啊!”
“父皇连日操劳,忧心国事,想必是累了。”
他转向刘伯温,连连使了几个眼色。
语气急促。
“刘大人,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父皇需要休息。”
“你先退下吧。”
刘伯温看了暴怒的朱元璋一眼。
又看了看焦急的朱标。
深深一揖。
不再多言。
转身。
步履沉稳地退出了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谨身殿。
殿内。
只剩下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
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朱元璋依旧站在那里。
如同一尊愤怒的雕像。
许久。
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
缓缓地。
沉重地。
坐回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脸上的暴怒和狰狞,如同潮水般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深沉的疲惫。
和一种冷静下来的思索。
他抬起手。
用力揉了揉紧锁的眉心。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动摇。
“标儿”
“你说”
“咱是打”
“还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