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见况国华眼神郑重，立刻心领神会。
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聊，我出去逛逛，看看红溪村的夜景。”
他特意加重了“逛逛”两个字。
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脚步轻快地走出屋门，顺手轻轻带上了木门。
给这对夫妻留下了彻底独处的空间。
他没有真的去“逛风景”，只是靠在院墙边，静静等着屋里的动静。
屋内，油灯的光晕温暖而柔和。
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微微晃动。
阿秀顺势坐在况国华身旁，双手轻轻握住他的右手。
指尖刚一接触，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况国华的手在微微颤抖，掌心满是冷汗。
连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国华，别紧张。”
阿秀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顺着光晕飘进况国华耳中，
“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的。
你把心事藏在心里，只会越憋越难受。
说出来吧，不管是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说不定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她轻轻摩挲着况国华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一点点抚平他心底的躁动。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他看似沉稳，实则总习惯独自扛下所有压力。
连当年打仗受伤，都瞒着她硬撑。
况国华看着阿秀温柔的眼眸。
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反复几次，才艰难地开口：
“阿秀，我我现在，己经不是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是人？”
阿秀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摇了摇头，
“好好的，怎么会不是人呢？你是不是今天和马姑娘去山上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受了惊吓？”
她以为他是被将臣吓傻了，连忙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我变成僵尸了。”
况国华猛地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就是村里老人说的那种，不老不死，以血为食的僵尸。”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阿秀的眼睛瞬间睁大，握着况国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国华，你你在骗我对不对？这都是玩笑话，对吧？”
“我多希望这是玩笑。”
况国华挣脱开她的手，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
“我多希望能一首做个普通人，和你一起看着孩子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我现在”
他的声音哽咽了，
“我连生老病死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怕，怕阿秀会害怕他，会厌恶他，会像躲怪物一样躲开他。
六十年前阿秀死在他怀里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
“国华，别这样。”
阿秀站起身，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的腰。
脸颊贴在他的后背，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们是夫妻啊，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的夫妻。
遇到问题一起解决，过好每一天，这才是夫妻该做的事，不是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却异常坚定。
她轻轻扳过况国华的身体，让他面对着自己。
双手捧着他的脸：
“让我看看，好不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丈夫。”
况国华看着她眼中毫无惧色的温柔，心中的巨石终于松动了一角。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缓缓低下了头。
“吼——！”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双眼瞳孔瞬间变成纯粹的红色。
尖锐的獠牙显露而出，泛着淡淡的寒光。
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变化，一股属于僵尸的威压悄然散开。
却被他刻意压制着，没有吓到阿秀。
“这就是僵尸的样子。”
由于獠牙的缘故，他说话有些漏风，吐字都变得含糊起来。
阿秀看着他的样子，先是愣住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哈哈”
“你笑什么？”
况国华愣住了，脸上的“凶狠”瞬间垮掉，有些哭笑不得，
“我很严肃的好不好！这可是僵尸，会吃人的！”
他故意装出凶狠的样子，却因为漏风的台词，显得格外滑稽。
“不是笑你可怕。”
阿秀连忙收敛笑容，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就是觉得僵尸说话漏风，有点好玩。”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况国华的獠牙。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却没有丝毫害怕。
等彻底稳住笑意，阿秀的眼神重新变得温柔而坚定：
“国华，我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不管你是普通人，还是僵尸，我都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和孩子，对不对？”
“当然！”
况国华立刻收起僵尸形态，獠牙隐去，瞳孔恢复正常，语气斩钉截铁，
“谁要是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我就算拼了命，也绝不会放过他！”
“那我为什么要害怕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爸爸呢？”
阿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好纠结的。”
就在这时，阿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那我们的儿子，他是不是也”
“他不是！”
况国华连忙解释，生怕她担心，
“我是今晚和将臣动手时，才被刺激得觉醒了僵尸血脉。
这五年里，我一首是普通人，所以孩子也是正常的，以后会像普通人一样长大、变老，不会受我的影响。”
“那就好。”
阿秀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眼中的担忧散去。
她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只求他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平安顺遂。
她顿了顿，又看向门口的方向，小声问道：
“那宇大哥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刚才周宇的出现太巧合，而且况国华对他格外敬重，她心里早就有了猜测。
“嗯，他也是僵尸。”
况国华没有隐瞒，
“而且他比我厉害多了，算是我们的‘前辈’。”
他没有说周宇是僵尸真神，也没说自己的血脉来自周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秀只要知道周宇是“自己人”就够了。
“难怪”
阿秀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纠结，
“那他的年龄”
“他上次苏醒，是在秦朝始皇年间。”
况国华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事。
“始、始皇年间？！”
阿秀彻底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
“那那他岂不是有两千多岁了？我还喊他‘宇大哥’，这这会不会太不敬了？”
她甚至觉得，喊“祖宗”都不为过。
“不用在乎这些。”
况国华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
“大哥虽然年龄大，但心性和我们差不多，特别跳脱，就喜欢和年轻人相处。
而且你看他的样子，也就二十多岁，真让你喊他‘老人家’，你喊得出口吗？”
阿秀想了想，周宇穿着黑色斗篷，面容俊朗，气质随和，确实不像两千多岁的“老怪物”。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也是，喊不出口。”
屋内的气氛彻底轻松下来，油灯的光晕映得两人的笑容格外温暖。
况国华看着阿秀，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想法：
“阿秀，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阿秀看着他，眼神温柔。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样？”
况国华的声音有些紧张，连忙补充道，
“我们这一脉的僵尸不一样，不用吸血，能像普通人一样吃饭、生活，只是不会变老，不会死。
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逼你，我会陪着你，等你老了，我就带着孩子”
“我愿意。”
阿秀没等他说完，就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眼神坚定。
况国华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再想想吗？长生不死听起来很好，但其实很孤独。而且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
“我不用想。”
阿秀伸手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
“我不奢求长生不死，也不羡慕不老容颜。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她看着况国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忘了吗？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一起渡过所有困难。现在你变成了这样，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你活一百年，我就陪你一百年；你活一千年，我就陪你一千年。有我在，你就不会孤单。”
说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将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声音轻柔却坚定：
“来吧，我准备好了。”
况国华看着她闭目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却没有丝毫退缩。
他心中的感动与愧疚交织在一起，眼眶微微泛红。
他何德何能，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双眼再次变成赤红，獠牙缓缓露出。
他伸出手，轻轻将阿秀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指尖划过她细腻的肌肤。
低沉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溢出，獠牙缓缓刺入阿秀的脖颈。
温热的血液涌入口腔，他却没有吞咽。
而是将自己体内的血脉，缓缓渡入她的体内。
“嗯”
阿秀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绿光，随即身体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况国华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眼中满是温柔与坚定。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失去她了。
院墙边的周宇听到屋内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