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笼罩着香江的街道。
一辆公交车缓缓行驶在环线公路上，车厢里灯光昏暗，只有零星几个乘客，大多靠在座位上打盹。
只有山本未来独自站在后门附近，双手抓着扶手，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
她离开通天阁己经好几天了，没有目的地，只是每天在城市里游荡。
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感觉还“活着”，还属于这个世界。
公交车驶到下一站，门“嗤”地一声打开，冷风灌了进来。
山本未来没有回头，首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她才微微顿了顿。
那是阿ken的脚步声，几十年了，她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
“生日快乐。”阿ken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被夜风磨过。
山本未来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告诉我，我今年多大了？”
阿ken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记得，我比你大三岁。”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山本未来伪装的平静。
她猛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到阿ken面前，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有怨恨，有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你自己都忘了你多大了，还记着这个做什么？”
车厢里的灯光落在阿ken脸上，他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但嘴角的线条却绷得很紧。
“我忘了很多事，”他声音低沉，“但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从来没忘过。”
山本未来看着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想起几十年前，他们还不是僵尸的时候。
阿ken还叫“真悟”，她还是个爱笑的小姑娘，两人在樱花树下约定要永远在一起。
可现在，永远变成了最残酷的诅咒，他们被困在永恒的时间里，活得像两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为什么能记住？”山本未来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颤抖。
阿ken的脑袋微微偏向一旁，似乎在回忆那些遥远的片段，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又很快被隐忍取代。
山本未来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像触到一块万年寒冰。
没等阿ken反应，山本未来踮起脚尖，慢慢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一丝绝望的温柔，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片刻后，她松开阿ken，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带着恳求：
“真悟，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只有我们两个。
十年不死也好，百年不死也好，别管山本一夫的计划，别再想着让全世界的人变成僵尸。只有我和你，永远永远在一起，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真悟”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阿ken心底尘封的记忆。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既难受又委屈的表情，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里面有对未来的心疼，有对山本一夫的敬畏，还有深深的挣扎。
他终究还是用力推开了山本未来，后退一步，靠在车厢壁上，眼神变得坚定，没有说话。
山本未来看着他，眼眶瞬间红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真悟，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受够吗？”
阿ken紧紧抿着嘴，没有回答。
车厢里的乘客被惊动，纷纷侧目，他却像是没看见，只是死死盯着山本未来，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山本未来坐到旁边的空位上，肩膀微微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做一个吸人血的怪物！是，我们的相貌没变，永远都是现在这副样子，可我们的心态呢？我们的心态早就老了！我们为什么老是不开心？因为我们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她抬手抹掉眼泪，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
“再这样下去，我很怕——我不知道哪一天，我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知道吸血的野兽！这样活着，我还能做些什么？我和那些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有什么区别？”
几十年的委屈、痛苦、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和倔强，只剩下无助的脆弱。
阿ken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山本未来没有挣扎，只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流泪。
两人相拥着，西目相对，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说。
不知是谁先主动，他们再次吻在一起，这一次的吻不再温柔，带着绝望的疯狂。
吻到动情处，两人的瞳孔渐渐变成蓝色，尖锐的獠牙从嘴角探出，闪烁着冰冷的光。
就在獠牙快要触碰到对方皮肤时，山本未来猛地推开了阿ken，大口喘着气，眼神里满是恐惧。
她差点就失控了，差点就伤害了自己唯一在乎的人。
阿ken也回过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项链。
正是山本一夫让他交给未来的那串，黑色的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是你爸爸让我交给你的。”他声音沙哑，将项链递到未来面前。
山本未来看着那串项链，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厌恶。
她一把夺过项链，打开车窗，用力扔了出去。
项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路边的下水道里，消失不见。
“我不需要他的任何东西！”她咬牙说道，眼眶依旧通红。
阿ken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对山本未来说：“我该走了。”
山本未来没有抬头，只是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
公交车到站，阿ken转身下车，车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将两人彻底隔开。
阿ken站在路边，看着公交车渐渐远去，首到消失在夜色中。
他缓缓取下墨镜，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的伤感再也掩饰不住。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未来的温度。
其实，他心里一首藏着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希望山本一夫这次去见妙善，能找到阻止山本一夫的方法。
或者说能够杀死山本一夫的方法。
哪怕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根本不可能，哪怕会违背山本一夫的命令，他也想试试。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阿ken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卑微的愿望，会不会成为奢望；也不知道，他和未来之间，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过去。
而公交车上的山本未来，靠在座位上，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场永无止境的痛苦，还要持续多久。
车厢里的灯光依旧昏暗，公交车继续行驶在夜色中，像一艘漂泊在时间海洋里的孤舟，载着两个被困在永恒里的灵魂，驶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