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的莫楚，决定去操场上跑步。
操场边，晚风带着青草和塑胶跑道的味道扑面而来。
跑道上有人戴着耳机慢跑，脚步规律得像节拍器。
草坪中央围坐着几群学生，有人弹着吉他哼唱，有人举着荧光棒说笑，连空气里都飘着年轻的活力。
一对对情侣并排散步，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一切都是如此的青春与美好。
这是校园里的再正常不过一个夜晚，但一旦离开了校园，又会格外怀念校园的夜晚，那充满青春的操场。
莫楚跟随着人流，也开始在操场上慢跑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不是忙着莫斯科技的事情，就是创业的事情，神经一首紧绷着。
没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跑步更加放松。
“呼呼！”
一切的烦恼，都被汗水给带走了。
“呼！”
在跑完之后，莫楚自己慢慢走了起来，望着操场旁边有推着小推车卖水的学生，莫楚准备买一瓶水。
“咦？是你！”
莫楚走到小推车旁时，女生正低头数着零钱，手指在硬币和纸币间灵活地翻拣。
她的头发很长，黑黢黢垂到胸口，大半张脸都埋在发丝里，只露出一截秀气的下颌线，和被夜风微微吹起的发梢——那下面大概是双很专注的眼睛。
她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宽松短袖，袖口卷了两圈，露出的小臂细瘦却结实，手背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尘，大概是白天搬单车时蹭到的。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头发跟着晃了晃，总算露出半张脸，眉骨很清晰，眼睛不算大但亮得很，像藏着股劲。
“莫…莫总？”
她愣了一下，手里的零钱差点滑掉，慌忙往身上上蹭了蹭，
“您要可乐吗？冰的可乐还有最后一瓶。”
说话时声音有点急，却透着股利索劲儿，和她干活时的样子如出一辙——哪怕现在只是卖水，小推车上的饮料也摆得整整齐齐，标签全都朝外，连空瓶都被她归置在车角的袋子里，半点不杂乱。
“学妹，在这里喊我学长就好！”
莫楚指了指矿泉水，她立刻弯腰去拿，发尾扫过推车的铁栏杆，发出轻响。
林晚秋递水过来时，指尖在瓶身上轻轻顿了半秒，像是对“学长”这个称呼有些意外。
垂落的长发跟着动作晃了晃，又把刚露出来的眉眼遮了回去。
“好嘞，学长。”
她应得干脆，转身去拿矿泉水的动作快而稳，指尖没蹭到瓶身半滴冷凝的水珠。
莫楚接水时，眼角余光扫到推车下层的收纳盒，除了码得整齐的零钱和扎紧的空瓶袋，还塞着本《市场营销学》。
书脊上贴着张红笔写的便利贴，“晚8点-10点 卖水”几个字笔锋利落，和她摆饮料的间距一样规整。
收了钱的林晚秋没多话，立刻低头补位——把刚才抽走矿泉水留下的空位填上空瓶，又伸手将歪了半寸的冰红茶推回原位。
晚风卷着操场的喧嚣过来时，她正抬手抹了把额角，发梢被带起来的瞬间，能看见她脖颈上沁出的细汗，却连喘口气的停顿都没有，像上好了发条的钟，精准又不知疲倦。
作为国庆兼职小组长之一，并且还拿了高奖金的林晚秋，连林宇交上来的报告里都特意标了红，“林晚秋组效率超额30，主动支援3个薄弱区域”。
怎么晚上还在这里守着小推车？在这里卖水，莫楚没有想去了解，没有必要去刨根问底。
只是感到有一些惊讶。
如果不是因为才大二，莫楚早就想将这样的人才签下来，派出去开拓市场了。
“学长，你是不是故意炒热共享单车，引其他公司入场的？”
莫楚刚要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
回头时，正撞见林晚秋抬起的脸——许是说话时下意识扬起了头，垂落的长发向两侧滑开，终于露出了完整的眉眼。
眼睛不算大，瞳仁却亮得惊人，像落了星子的湖面，裹着点不肯罢休的探究，全然没了方才低头理货时的讷言模样。
“你怎么会这么想？”
莫楚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真切切的讶异。
“那篇谈共享经济的文章，列的场景太‘全’了。”
林晚秋攥了攥手里的书本，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却稳得很，
“从校园到商圈，连社区接驳都写进去了，但真正能落地的，至少要筛掉一半。”
“学长把门槛说得太清楚，反倒像在给后来者划路线图。”
她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又补充道，
“而学长悄悄注册了小u充电宝和小u出行，但办公点都设在了校外。”
“这两家公司在网上一点声息都没有，学长你都没有宣传，要不是这两天内部转岗公示，根本没人知道。”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莫楚，目光里的笃定又深了些，
“所以我猜，小u单车是学长推出来挡枪的，真正要做的，是充电宝和出行这两块。”
“不，应该说，你是在打造一个共享经济的生态。”
晚风卷着操场的喧闹漫过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晃了晃。
林晚秋抬手把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的耳垂沾着细密的汗珠，在路灯下闪了点微光。
“当然，”
她忽然低下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声音轻了半截，带着点怕说错话的局促，
“这只是我瞎猜的，学长肯定有更加深刻的想法。”
莫楚站在原地没动。
他原以为这姑娘是执行力拔尖的“实干派”，却没料到她能从零散的信息里，把这盘棋的脉络看得如此清晰——从文章里的伏笔，到新公司的低调布局，甚至连内部转岗的细节都没放过。
这种从细枝末节里剥离本质的敏锐，比林宇那些堆砌数据的报告要厉害多了。
心头那点“惊叹”慢慢沉下去，反倒浮出些更值得琢磨的念头。
莫楚望着她低头抿水时，脖颈绷出的利落线条，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这姑娘的认知，或许太浅了。
“你以后不用再做调运小组长了。”莫楚忽然开口，声音在晚风里格外清晰。
林晚秋刚把水瓶放回推车，闻言猛地抬头，长发又晃了晃，眼里满是错愕，
“啊？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做得太好。”
莫楚看着她瞬间绷紧的肩膀，忽然笑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秘书了！”
这话一出口，林晚秋手里的书本“啪”地蹭到推车栏杆，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路灯的光落在她露出的半张脸上，能看见瞳孔里映出的惊讶，连带着方才分析战略时的笃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冲得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