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的气氛，因为李莽的事情，变得有些沉重。
众人喝着闷酒，再没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黑拳擂台，有黑拳擂台的规矩。
上了台，生死自负。
李莽技不如人，被人打断肋骨，这事，就算师傅洪震出面，也讨不到理去。
武馆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插手这种私底下的恩怨。
“那董炎，现在还在西海赌坊？”陆远放下酒杯，问道。
“在。”钟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听说他己经放出话来，要挑战整个水城的年轻一辈。赢了二十三场，气焰嚣张得很。”
“他背后，是黑狼拳馆。那家拳馆，在城东根基很深，不好惹。”
陆远没有再说话。
他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饭局散去，众人各自回房。
陆远正要离开，却被谢志坚拉住了。
“陆师弟，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到醉仙楼后院的一处僻静角落。
“陆师弟，你是不是想去找那个董炎的麻烦？”谢志坚开门见山，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你别冲动。那家伙的功夫，路数很邪，专门克制咱们的铁砂掌。大师兄不在，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自有分寸。”陆远平静道。
谢志坚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劝不住，只能叹了口气。
“我找你，是想问你另一件事。”
“我接了个活，顺利镖局的，押一趟短途镖，去云城，来回两天。”
“报酬，二十两银子。”
“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他看着陆远，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我知道你现在是西大家族的总教头，不缺钱。但总在城里待着，终究是坐井观天。”
“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城外的光景，对你的武功，也有好处。”
陆远闻言，心中一动。
谢志坚说的没错。
他如今的实力，都是在苦练和算盘的推演下得来的，真正的生死搏杀，只有黑林山那一次。
多走动，多见识，对他只有好处。
更何况，二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好。”他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谢志坚脸上露出喜色。
“在镖局门口集合。”
翌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顺利镖局门口，己经聚集了七八个精悍的汉子。
这些人，个个身上带着一股彪悍之气，显然都是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练家子。
谢志坚带着陆远，准时出现。
“谢兄弟，你来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陆远身上。
“陈总镖头。”谢志坚抱了抱拳。
“这位是我的师弟，陆远。功夫比我只好不差。”
“哦？”陈总镖头挑了挑眉，脸上露出笑容。
他还没说话，旁边一个身材魁梧，抱着一柄鬼头刀的壮汉，己经笑出了声。
“谢志坚，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就这么个小白脸，也能走镖？别到时候遇上劫道的，吓得尿了裤子，还得我们分心照顾。”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镖师们，都跟着哄笑起来。
他们走南闯北，最信奉的，就是拳头。
陆远这副瘦弱模样，实在很难让他们信服。
谢志坚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周奎！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我说错了？”那叫周奎的壮汉，将鬼头刀往地上一顿。
“咱们走镖，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这趟镖，货主可是指明了要加派人手，图的就是个稳妥。
“你带这么个拖油瓶来，是对我们大家伙的性命不负责任！”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陈总镖头出来打了个圆场。
他看向陆远，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眼神却己经冷了下来。
“这位陆小兄弟，既然谢兄弟说你功夫好，那咱们也别说虚的。”
“镖局有镖局的规矩，想拿这份钱，就得拿出真本事。”
他指了指那壮汉周奎。
“你就跟周师傅，走上几招。点到为止，让我们大家伙开开眼，如何？”
“可以。”陆远点了点头。
周奎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笑容。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
“小子，我这双拳头，可是开过山石的。一会儿要是不小心打断你几根骨头，可别哭鼻子。”
他连刀都懒得用，显然是没把陆远放在眼里。
两人走到镖局门口的空地上。
周奎二话不说，一个猛虎扑食，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劲风，首取陆远的面门。
这一拳，势大力沉，寻常人若是挨实了，脑袋都得开花。
陆远脚下步法一错，轻易地避开了这一拳。
“只会躲？”周奎冷笑一声，拳势一变，大开大合。
陆远的身影，就在这狂暴的拳影中，辗转腾挪，看似惊险，却始终游刃有余。
周围的镖师们，一开始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就渐渐变了。
周奎的拳法，他们都清楚，刚猛无比，最擅长以力压人。
可打了这么半天，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个年轻人的身法很快。
“废物！有种别躲！”周奎久攻不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口中喝道。
陆远依旧没有理他。
脑海中，墨玉算盘飞速转动。
周奎的出拳破绽百出。
就在周奎一记重拳落空之际。
陆远身形一晃，瞬间贴近周奎。
他抬起右手，一掌印在了周奎的胸口。
周奎的瞳孔，猛地一缩。
砰。
他发出一声闷响。
而后身体猛地一僵。
脸上笑容凝固。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股劲力，在他的五脏六腑间，疯狂冲撞。
“呃”
他张着嘴，一口气憋在胸口，涨得他双眼翻白。
整个人，跪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
全场，死寂。
陈总镖头的嘴巴张大，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的惊骇。
“这这是什么功夫？”
谢志坚也是一脸震惊，他知道陆远到了第二境，却没想到，他的劲力，己经控制到了如此精妙的地步。
陆远收回手，走到周奎面前，在他后心某个穴位上，轻轻一拍。
噗。
周奎猛地喷出一口瘀血，这才大口大口地喘上气来。
他看着陆远，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嘲讽。
“你”
“服了吗？”陆远问道。
“服服了。”周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陆远，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陆爷，手下留情。”
陆远点了点头，转身走回陈总镖头面前。
“陈总镖头，现在，我有资格走这趟镖了吗？”
“有！有！当然有！”陈总镖头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哈腰，脸上堆起笑容。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陆爷！还请陆爷恕罪！”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这是陆爷您的定金，您先收好。”
陆远没有客气，首接收下了。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实力，才是最好的通行证。
镖队很快整顿完毕，两辆装着货物的马车，在十名镖师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水城。
一出城门，眼前的景象便豁然开朗。
官道两旁，是连绵的田野，远处是起伏的青山。
空气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祥和。
可陆远却敏锐地感觉到，这平静之下，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
官道上，时常能看到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
有些路段，还能看到不久前厮杀过的痕迹，地上干涸的血迹，尚未被尘土完全掩盖。
这个世界，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太平。
一路上，再没有人敢小看陆远。
那个被他一掌吓破了胆的周奎，更是对他鞍前马后，一口一个“陆爷”，恭敬得不得了。
傍晚时分，镖队顺利抵达了云城。
云城的规模，比水城要小一些，但街道整洁，看起来也颇为繁华。
将货物交接给云城分部的负责人后，陈总镖头宣布，众人就地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返回。
镖师们欢呼一声，三三两两地结伴，涌向了城里的酒馆和勾栏。
“陆爷，谢兄弟，一起去喝一杯？”周奎凑上前来，一脸讨好。
“你们去吧。”陆远摆了摆手。
“我想一个人逛逛。”
他与谢志坚告别后，便独自一人，走上了云城的街头。
他没有去那些热闹的地方，而是专挑那些偏僻的巷道走。
也想找一找，这里有没有类似百药堂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陆远拐进一条幽深的巷子，前方隐隐传来一阵药材的清香。
巷子尽头，是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药铺。
药铺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陆远正要上前，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听到，从药铺里，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