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于半空、尚未落下的水剑,竟齐齐一滞,自剑尖开始,寸寸消解,化作最精纯的水汽,重归于天地之间。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场浩大的剑雨,便已烟消云散。
“无相魔君?”陈天渊惊道。
一位红衣男子在空中站定,他面如冠玉,眉眼锐利,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反带几分桀骜孤冷。
“洛水剑仙,多年不见,风采依旧,还是这般迷人。”
陈天渊俏脸一寒,道:“既然来了京城,就留下吧!”
旋即,她递出一剑,剑光初起,似月下寒潭泛起的涟漪,倏然间,化作九天银河,倒卷而下,凛凛寒芒,撕开云雾,直叩天门。
无相魔君脸色大变,双手在胸前结印,黑气弥漫,如同一张张开的巨口,将所有靠近的剑光尽数吞噬。
二人缠斗起来,一者剑光煌煌,有如天威,一者魔气森森,诡谲难测。
“无相魔君,他怎么会在这里?”白洁见了这一幕,满脸诧异。
“别看了,先从密道走!”少妇拉了她一把,低声说道,
“是。”
二人当即转身,朝着密室一角奔去。
可刚跑出两步,一道青色身影拦住了去路。
来人眉目清俊,肤色白淅,一头黑发绾成高髻,以一条青绿丝带束之,馀下头发披散,微风过处,发丝与丝带轻扬。
此外,他的穿搭极为考究,一袭墨绿长衫,内衬月白中衣,腰间以墨色宽带束紧,更衬得身形挺拔修长。
“道门御剑一脉,叶渐青。”
叶渐青报上名号,也不看二人脸上是何表情,取下腰间酒葫,仰起头,灌了一大口,清冽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前襟,他却毫不在意,只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等他放下酒葫芦,再抬眼时,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叶渐青眨了眨眼,随即一拍脑门,暗叫一声,不好,装过头了。
白洁与那少妇施展身法,从另一侧的破口飞身而出,刚一落地,迎面撞上了一人。
正是曹子羡。
二人见状,面色一喜。
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找到其实很简单。
白洁本就恨得牙痒痒,又被镇妖司突袭,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眼下这姓曹的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曹子羡见状,头皮发麻,转身便要逃。
罡风呼啸,一柄巨剑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曹子羡的面前,霎时间,地动石开,烟尘四起,掀起的气机将二女震飞出去。
旋即,巨剑应声而散,化作千百道细密的青色剑气,纵横交错,织成一座三丈方圆的剑牢,将白洁与少妇笼罩其中。
叶渐青手持酒葫芦,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剑牢的二女,摇了摇头,说:“何必呢,跟我回镇妖司吧,我们优待魔教俘虏。”
曹子羡长长松了一口气,朝叶渐青拱了拱手,道:“多谢大人相救,不知大人是?”
叶渐青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玉京剑子,叶渐青。”
曹子羡闻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没听过。
叶渐青见他神情,似乎不满,说:“那青云游龙,桃花剑,花间醉,青衫夜雨呢?”
曹子羡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正常人,谁会有这么多外号。
“那三笑留情,天涯倦客,这个总该听说过了吧?”
曹子羡摇了摇头。
叶渐青长叹一口气,不情愿地说:“林知盈,你总知道吧?”
“嗷嗷,知道知道。”曹子羡立刻点头如捣蒜。
叶渐青满脑袋黑线,道:“我是她师兄。”
“原来大人也是道门高徒,在下曹子羡,幸会幸会。”
“哦?我回来的时候,听安无恙和谷师兄说起过你。”叶渐青露出诧异之色。
天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剑光与魔气纠缠不休,每一次碰撞,都激得风云变色,气浪汹涌。
白洁与少妇也未放弃,以各种手段瓦解剑气。
叶渐青则仰着头,专心致志观摩着天上的战斗。
“叶大人,她们”曹子羡指了指剑牢中的二人,有些担心。
“无妨。”
叶渐青摆了摆手,说:“上面可是陆地神仙的厮杀,百年难得一见,错过了岂不可惜。好好看看,长长见识。况且,我和陈天枢修的都是剑术。”
曹子羡一愣,“剑术?”
“剑道分二途,一为剑法,二为剑术。”
“有何分别?”
“剑法是以剑罡破敌,如林知盈,以手中之剑为媒介,引动天地之力为己用。而剑术则是以剑气杀人,如我和洛水剑仙,以气驭剑,裂石分金,杀力更盛。”
“原来如此,受教。”
二人说话间,天上胜负渐分。
一道剑光横贯长空,璀灿至极,将漫天的黑气硬生生剖开。
无相魔君闷哼一声,不再与陈天渊纠缠,化作一道细长的黑线,朝着远处天际遁去。
“他要跑了?”曹子羡有些惊愕。
”叶渐青并不意外,说:“无相魔君这人,在陆地神仙里算是垫底的货色,但论起跑路的本事,却是天下一流。想留下他,单靠几位同境的陆地神仙,不太可能。”
“几名陆地神仙?”
“对啊,这么大的动静,京城的高手都过来了。可惜外面的人太多,无相魔君的易容之术,普天之下,怕是唯有神圣方能勘破,混进人群,根本拿他没办法。”
叶渐青双目闪铄着青光,感慨道:“不愧是魔教啊,临死前还有这么多底牌,本以为行动足够缜密,不料还是让一些人跑了。”
曹子羡闻言,神色一动,运足中气,朗声喊道:“白姐姐,你此番弃暗投明,将据点告知我等,实在是大功一件,你放心,等回到镇妖司,我们一定会为你请功,绝不亏待了你。”
白洁闻言,顿觉眼前一黑。
这厮在说什么?
怎么还带当面泼脏水的?
此话一说,那些侥幸逃脱的人,怕是会千方百计想杀了她泄愤。
“高啊。”叶渐青竖了一个大拇指。
“叶大人,既然您是道门高徒,想必也是咱们镇妖司幼狮堂的佥事吧,为何之前在堂中,从未见过大人?”曹子羡转而询问。
“林公派我外出办差,已有数月。”叶渐青回答。
白洁听到这话,鄙夷道,“办差?分明是你勾搭的世家小姐太多,朝中弹劾你的折子堆成了山,林公嫌烦,才寻个由头把你丢出京城,清净清净。”
曹子羡闻言,眉头一挑。
叶渐青当即有些急了,说:“你这魔教妖女,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我们是自由恋爱!”
曹子羡不理会他们的争吵,上前一步,凑到叶渐青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叶大人,在外办差,风餐露宿,想必手头常有短缺吧?”
“何止是短缺,我连买酒的钱都不够,每次申请报销,都被赵天枢驳回了。”叶渐青叹了口气。
“无相魔君亲自坐镇,足见据点的重要性,想必,魔教的金银财宝,都存放在此处。”曹子羡声音更低了。
叶渐青一愣,他望着曹子羡,眼神有些飘忽,道:“哎,兄弟,莫要说笑!”
曹子羡望着他,久久不语。
叶渐青也盯着曹子羡。
半晌,二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