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茶歇怎么没了?”
“这次诗会举办仓促,很多有名的文人墨客都没能及时赶到,就来了这么点人,怎么吃的这么快?”
“是啊,而且很多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的胃口这么好?”
“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来了个学术蝗虫!”
几名书生对着空空如也的食案,满腹劳骚,唉声叹气。
安无恙走过食案,擦了擦嘴,指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狡黠一笑。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诗会,荣国公也会来。”
“荣国公,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刚才我看到一堆厨子收拾厨具去膳房了,听其中一个说,他们是荣国公府上的。荣国公为彰显我大夏天朝上国的气度,让要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款待四方才俊,同时,诗会的最后一个环节,也在那里进行。”
“是吗,那我们可有口福了,听说荣国公府上豢养了江湖上的八大名厨及其配套的团队,比御厨还好呢。”
安无恙闻言,眸光一亮,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潜入膳房,截胡珍馐!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安无恙便开始评估风险:守卫数量,阵法有无,被发现的概率,脱身的路线
片刻之后,她小脸一垮,罢了,成功的概率没有九成八,太危险,不去,还是老老实实吃宴会吧。
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
“师姐,你去哪儿了?”安无恙发现了她。
林知盈一身白衣,青丝如墨,衬得那张玉颜愈发剔透。
“观察了一下来的人,修为普遍不高,除了国师殿和沧浪书院的,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她的声音清冷平直,没有一丝波澜。
“你打不过吗?”
“不,只是比较麻烦,至少三招才能拿下。”
安无恙:
“对了,诗会的第一个环节是碧湖论诗,曹子羡应该也在那儿,我们去找他吧。”安无恙说道。
林知盈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那里有新一轮的茶歇,我听人说,品质比刚才的更好,只有参与论诗之人才有资格享用,得让他给我拿个七八九十块。”安无恙一脸认真。
林知盈沉默了片刻,望向远方的碧湖,轻声自语:“也是,他毕竟代表镇妖司,不能让他孤立无援。”
念及此处,林知盈迈开脚步,白裙摇曳,向着碧湖的方向行去。
安无恙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口中还不忘兴奋地念叨:“听说这次有桂花糖蒸栗粉糕,去晚了可就没。”
碧湖,论诗之所。湖面浩渺,水汽蒸腾,远山如黛,隐于云雾之后。沿湖建有二十四座飞檐亭,彼此相隔百步,错落有致,如棋盘上的落子。
每座亭前,都生着一朵巨大的牵牛花,花开数尺,形似喇叭,花瓣上流转着不易察觉的清光。
“幸好来的及时,赶上了最后几个名额。”邱婷嫣然一笑,说:论诗者共二十四人,依次映射二十四亭。”
“这牵牛花是什么?”曹子羡刚入亭中,便被这奇景吸引。
“此乃传音花,可将亭中言语声传遍湖岸。”邱婷介绍。
曹子羡懂了,喇叭呀,你别说,这型状还真象。
“论诗题目有三,皆是安王殿下苦思不得的难题。各人做出回答后,再由安王殿下与他麾下的门客一同评点高下。”
曹子羡取出蜡丸,将之打开,依据号码,走到自己的亭子。亭内石桌上已备好茶水点心,皆是精巧之物。
曹子羡坐下后,环顾四周,自语:“那个妖怪呢?”
邱婷一怔,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曹子羡,娇嗔道:“别乱说。他叫燕北刀,是妖族使臣。你这般称呼,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会引起两族纷争。”
话音未落,一人行至亭外,挡住了光线。
来人是罗韬,他先是扫了一眼邱婷,似乎有些忌惮,随后目光落在曹子羡身上,开口:“待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乡野村夫与我们书院学子,究竟有何差距。”
曹子羡端起茶杯,微微一笑,不予回答。
罗韬见他这副模样,只当是心虚,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另一座亭子。
不多时,参与论诗之人陆续到场,在自己的亭子坐下。
林知盈与安无恙的身影,也出现在湖边小径上。
“曹公子,人已到齐,我先告辞了。祝你此番论诗,一切顺利。”邱婷起身告退。
“多谢。”曹子羡郑重颔首。
林知盈走近,目光在邱婷背影上停了一瞬,随即开口:“尽力即可。”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
安无恙却一把拉住她,道:“师姐,别走,我们也在这儿待着,好不好?”
林知盈与曹子羡皆是一愣。
安无恙指着湖面,说,“这一轮的茶歇,类似流觞曲水,装盛着茶点的盘子会在气机牵引下悬在湖上,只有亭子里的人才能吃到。我,我也想吃。”
林知盈一时无言。
“二位留下也好,我一人应付他们,确有些独木难支。”曹子羡适时开口,尽显高情商。
“师姐,我们就留下吧,天枢大人也说了,让我们多帮他,别给镇妖司丢份儿。”安无恙趁热打铁。
“好。”林知盈终是应下。
“太好了,曹子羡,你可得尽量多撑几轮,后面的点心听说更好吃。”安无恙喜形于色。
曹子羡点头应下。
二人坐下,良久之后,林知盈突然开口:“我师父说,沧浪书院最讲究门第师承,也最喜欢仗势欺人。此次论诗,你可放手而为,不必有顾虑。镇妖司,以及道门,都会是你的助力。”
曹子羡怔了一下,望向她。
林知盈却已移开视线,望向湖心,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一声长喝远远传来。
“安王殿下到!”
湖边众人纷纷起身,朝向王驾方向。
曹子羡正欲站起行礼,安无恙却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朝他展颜一笑,制止了他的动作,
皇帝有命,三教嫡传,面见王公,有不拜之权。
安王一袭素雅青衫,长发仅用一支青玉簪松松挽起,整个人清雅疏朗,温润如玉,行走间,如一轴晕染开的水墨画。
安王抬了抬手,声音温和:“诸位不必多礼,多谢诸位不远千里,来参加诗会。希望此次诗会能……”
一番客套言语过后,众人再次拜谢。
旋即,安王望向身侧一人。
他身材魁悟,头戴文士冠冕,身着宽大儒服,却掩不住那股雄浑霸道的气息。
他朝着安王颔首,随即拔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刚猛的弧线,落在了最后一座空着的亭子。
落地无声,气势沉凝。
众人一阵议论。
“他就是妖族使臣燕北刀?”
“好快的身法。”
曹子羡也仰起脖子,盯着那道魁悟的背影,心生好奇,问:“林佥事,你和他打,胜率几成?”
林知盈也不尤豫,比了一个三。
“三成?”曹子羡疑惑。
安无恙替她解释:“师姐三招,他必死。”
“哦。”
曹子羡心中慨叹,不愧是道门高徒。
安王在主位坐下,对随从说:“你看,不出我所料,只评诗作诗,青年才俊不少,可一旦论诗,坐在这亭中的,就都是些皓首大儒了。”
“王爷,燕北刀与罗韬,可都是年轻人。”随从开口。
“燕北刀身为使臣,岂有不参加的道理。况且,妖族派他前来,说明它的实力不容小觑。至于罗韬,毕竟是沧浪书院的学子,而且他是顾离的师弟,他来,便等同于顾离来了。”安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安王正自观望,忽见一位青年,不过弱冠年纪,让他不由一怔,问:“那青年是谁,这般年纪,也来参加论诗?“
“王爷,他应是镇妖司的曹子羡,《竹里馆》正是出自他手,其他两人道行不浅,应该是道门行走。高的是御剑一脉的林知盈,矮的是符篆一脉的安无恙。”
安王恍然,“原来是他。”
安王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此次论诗的三个问题非同寻常,即便是那些大儒,也难有定论。他如此年轻,愿意坐在这里,已算难得,重在参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