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音把手机屏幕按灭，塞进外套口袋，快步走下楼梯。
雨点开始落下来，打在实验楼外的台阶上，发出噼啪声。
她没带伞。
刚拐到侧门小路，头顶忽然一暗。
谢停云撑着一把黑伞追上来，和她并肩走。
“你不是走了？”她说。
“你围裙还在柜子里。”他把伞往她那边偏了点，“粉色那个，沾了灰。”
她想起那条围裙，领口绣着小小的“晚晚”两个字，是谢停云亲手缝的。
那天他说，实验室重地，得穿指定服装才安全。
她不信。
现在却每天都会偷偷看一眼衣柜。
“明天体测。”她换了个话题，“你要来吗？”
“七点十分，操场东门。”他说，“我带糖水。”
她轻哼一声，“谁要你带。”
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丝往她左边肩膀扑。
谢停云不动声色地侧身，用身体挡住风口，伞面几乎全压在她这边。
走到宿舍楼下，她伸手去接伞柄，“我自己上去就行。”
他没松手。
“周末有空吗？”他问。
“干嘛？”
“爬山。”
“不去。”
“周蔓蔓说你想拍银杏。”
“她多嘴。”
“我已经查过天气。”他终于松开伞，“周六晴转多云，午后局部有阵雨。山顶的银杏林，正好。”
她盯着他，“你连这个都查？”
“嗯。”他点头，“还订了登山杖，防滑鞋套，保温杯也装好了红糖姜茶。”
她想笑又憋住，“你是准备带老婆回娘家？”
“我是准备带你回家。”他说完，转身走了。
雨里他的背影挺直，白大褂下摆被风吹起一角。
她站在原地，心跳值跳了一下。
周六早上六点半，姜晚音收到一条微信。
谢停云发来一张照片：厨房台面上摆着三个饭团，捏成小熊形状，其中一个缺了耳朵。
配文：【早餐做好了。
她回：【谁吃这个。
【你。】他秒回，【还有我。
她洗漱完下楼，谢停云已经在楼下等。
他今天穿了深灰色冲锋衣，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保温袋。
“饭团凉了。”他说。
“谁让你等这么久。”
“怕你睡过头。”
他们搭公交到郊区，转乘景区摆渡车。
路上姜晚音靠窗坐着，谢停云把保温袋放在她腿上。
“打开看看。”他说。
她拉开拉链，里面是热乎乎的饭团，还有两瓶温水，一小盒盐汽水。
“出汗多了要补电解质。”他说。
她咬了一口饭团，米饭软硬刚好，肉松咸香，海苔脆得咔嚓响。
“手艺不错。”她含糊地说。
“练过。”他看着窗外，“每年你生日，我都做一次。”
她噎了一下。
“别当真。”她赶紧说，“就一个饭团。”
“嗯。”他点头，“但你会吃完。”
她低头继续吃，没再说话。
到了山脚，游客不多。
两人买了票进去，沿着石阶往上走。
银杏林在半山腰，再往上是观景台。
风很大，吹得树叶哗啦响。
金黄的叶子不断飘下来，落在肩上、头上。
姜晚音伸手接住一片。
谢停云掏出手机，“回头。”
“干嘛？”
“拍照。”
她扭头瞪他，他已经按下快门。
走到半路，天色渐渐阴沉。
远处山头浮起一层灰雾。
“要下雨了。”她说。
“知道。”他从包里拿出折叠雨衣，“穿上。”
“你不穿？”
“我高。”他说，“挡得住。”
她穿上雨衣，红色的，明显是特意买的。
谢停云的是黑色，宽大结实。
雨点很快砸下来，起初稀疏，后来密集。
山路变滑，石阶上泛着水光。
她踩空一步，脚下一滑。
谢停云立刻伸手扶住她胳膊，把她拉近。
“小心。”
她站稳，发现两人靠得很近，呼吸几乎交缠。
“你……手冷。”她说。
“血流优先供应核心器官。”他松开手，“登山常识。”
她翻白眼，“讲什么课呢。”
雨越下越大，他们躲进路边一个小亭子。
亭子破旧，顶上有漏，雨水顺着柱子往下淌。
“早知道不来了。”她抖了抖雨衣。
“你拍到了。”他指着她手机相册，“刚才那片叶子，落在你头发上的。”
她翻看照片，确实有一张，金黄的银杏叶卡在发丝间，背景模糊，只有光斑。
“饿了吗？”他问。
她点头。
他打开背包，拿出饭盒，里面是煎蛋三明治，还有一小块蛋糕。
“蛋糕干嘛？”
“万一你开心。”他说，“可以庆祝。”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鸡蛋嫩，吐司烤得焦香。
“你还记得我喜欢半熟蛋？”
“嗯。”他喝水，“你高中体测那天，食堂发鸡蛋，你只吃蛋白，说蛋黄太干。”
她愣住。
原来连这种事，他也记得。
雨小了些，他们继续往上走。
山路湿滑，谢停云走在外侧，一只手虚扶在她背后。
到了山顶观景台，人很少。
栏杆边立着一块牌子：前方危险，请勿靠近。
他们并肩站着，看远处云雾翻涌。
“你说山顶有什么？”她问。
“你。”
她扭头看他。
“十年前医院那晚。”他声音很轻，“你说‘别怕，我在这儿’。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带你看一次山上的雨。”
她喉咙有点堵。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她问，“从一开始，就等着我回来？”
“不是等着。”他说，“是终于等到。”
她低头看地面，积水映出两人身影，靠得很近。
他们下山时雨基本停了。
阳光从云缝里透出来，照在湿漉漉的叶子上，闪闪发亮。
走到山脚停车场附近，姜晚音忽然停下。
“围裙呢？”她问。
“什么？”
“你说我柜子里那条粉围裙，沾了灰。那你拿出来了没？”
谢停云从背包夹层取出叠好的围裙，递给她。
她接过来，发现里面裹着一张纸条。
今天的心动值，是我自己给的。
她抬头看他。
他嘴角微扬，“下次任务，换你定规则。”
她把纸条攥紧，心跳值猛地跳了一格。
她突然踮脚，飞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雨后空气清冽，她的唇很软，碰一下就撤。
谢停云怔住。
“这是新规则。”她说，“我高兴就加分，不高兴就不加。”
他看着她，眼神很深。
“行。”他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下次爬山，你得穿这条围裙。”
“神经病。”她把围裙塞进他怀里，“拿回去洗了再给我。”
他抱着围裙，没动。
远处一辆共享单车倒在路边，轮子还在慢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