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音把那张未来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指尖还沾着裙角那滴水渍。
她抬头看向谢停云。
他正盯着车窗外的夜色。
眼神沉得像湖底。
“我们回去看看。”他说。
没有多问。
她点头。
车子重新发动。
驶出市区。
往城郊雪山方向开去。
路上两人没说话。
但谁也没觉得冷场。
她抱着快递盒。
像是抱着某种答案的钥匙。
两小时后。
他们站在了雪山脚下。
风不大。
雪面泛着月光的白。
观测站的小木屋在半山腰。
轮廓清晰。
谢停云打开手机定位。
确认信号源还在。
“系统说‘即将关闭’。”姜晚音说。
“可它为什么选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最开始的地方。”
谢停云看着她。
“也是实验的终点。”
他们一步步往上走。
脚印留在雪上。
一深一浅。
快到木屋时。
姜晚音忽然停下。
日落时间到了。
她闭眼。
琉璃色光幕浮现。
数字跳了一下。
变成13。
她睁开眼。
谢停云正看着她。
目光没躲。
数值涨到15。
她笑了下。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怕你冷。”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没推。
心跳漏了一拍。
进屋后。
仪器果然亮着。
中央平台上的终端屏幕闪着微光。
一行字缓缓浮现。
【是否接受契约的真正意义？
姜晚音凑近看。
“这算什么？签合同吗？”
谢停云站在她身后。
“不是合同。是选择。”
“什么选择？”
“一个是回到最初——你从未救过我，我也不会认识你。人生重置，无痛无伤。”
她猛地回头。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
“我会活得很好。”
他说。
“只是不会再记得你。”
屋里安静下来。
她盯着他。
“另一个选项呢？”
屏幕切换。
【系统将永久关闭，情感数据不可逆留存】
“后果是什么？”她问。
“可能是遗忘一部分，也可能是记住太多。”
他声音很轻。
“但我愿意试。”
她没说话。
走到终端前。
伸手按在识别区。
系统提示音响起。
“双人认证，请靠近。”
谢停云站到她身边。
手覆上她的手。
屏幕亮起绿色光波。
姜晚音看着那个“确认”按钮。
迟迟没点。
“如果选了，就不能后悔了。”她说。
“我没后悔过。”
他说。
“从你在医院走廊握住我手那天起，我就没后悔过。”
她转头看他。
他的眼睛很亮。
像藏着星星。
她忽然想起什么。
从包里拿出那张未来照片。
指着背面那句“感情是真的”。
“你说，是谁在帮我们？”
“我不知道。”
他说。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不管有没有系统，我都会找到你。”
她鼻子一酸。
日落未尽。
她又闭上眼。
她睁开眼。
踮脚吻了他。
不是为了凑数。
是想告诉他——她信了。
数值跳到89。
她拉着他的手。
一起按在确认键上。
屋内灯光开始闪烁。
谢停云忽然抱住她。
把她护在怀里。
她听见他心跳很快。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她问。
“红色毛衣，声音软。”
他说。
“你说别怕，我陪你。”
她笑了。
“你还记得啊。”
“我每天都在想你。”
他说。
“哪怕你不记得我。”
她反手抱住他。
“现在我记得了。”
外面风突然大了。
她闭上眼。
靠在他胸口。
灯灭了。
屋里陷入黑暗。
几秒后。
应急电源启动。
角落的投影仪自动开启。
不是监控。
不是实验记录。
是一间玻璃房。
雪花静静落在透明穹顶上。
里面摆着一张小桌。
两把椅子。
桌上有一束白玫瑰。
镜头拉远。
整座建筑建在山顶边缘。
四周无人。
像一座悬浮在雪海中的教堂。
姜晚音愣住。
“这是……”
“我准备的。”
谢停云低声说。
“本来想等一切结束，带你来。”
她转头看他。
“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
他说。
“我在系统里埋了指令。如果有一天我们走到最后，就自动播放这个。”
她忽然明白那张未来照片是怎么来的。
“所以……我们真的会来这里？”
“已经来了。”
他牵起她的手。
“只是时间还没到。”
她跟着他走出木屋。
顺着山路往上。
雪更厚了。
但他们走得稳。
半小时后。
他们站在玻璃教堂前。
门没锁。
推开门。
暖意扑面而来。
壁炉烧着火。
桌上有热茶和点心。
像是有人刚离开。
姜晚音走到窗边。
看见外面立着一块小牌子。
她眼眶发热。
“这到底是谁安排的？”她问。
谢停云没回答。
他走到她身后。
轻轻环住她。
“也许是我们自己。”
他说。
“未来的我们，想让过去的我们知道——这条路，值得走。”
她靠在他怀里。
闭上眼。
日落再次降临。
她闭眼。
琉璃色光幕浮现。
她皱眉。
“清零了？”
谢停云低头看她。
“系统没了，数值也不会再更新。”
她睁开眼。
转身面对他。
“那我还想再试一次。”
“试什么？”
她踮脚。
认真地吻他。
五秒。
十秒。
她松开。
仰头看他。
“这次不是为了解锁什么。也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你——”
她笑了笑。
“我现在喜欢你，是因为你是谢停云，不是因为什么系统，不是因为什么记忆碎片。”
他看着她。
忽然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
他低头。
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知道。”
他说。
“我也一样。”
她拉着他坐到火炉边。
头靠在他肩上。
“以后呢？”她问。
“你想听真话？”
“嗯。”
“我想每天早上给你带无糖豆浆，看你皱眉喝完。”
“想冬天把手揣进你口袋暖着。”
“想你讲课时走神，因为我发了个表情包。”
“想我们在实验室吵架，又在回家路上和好。”
“想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聪明，一个像我倔。”
她掐他胳膊。
“说正经的。”
“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他握住她的手。
“我想和你过日子，平平凡凡地，一直走到老。”
她没说话。
只是把头埋进他颈窝。
外面雪还在下。
玻璃上结了霜。
她忽然想起什么。
起身走到门口。
打开信箱。
里面有一封信。
没有署名。
她拆开。
只有一句话。
她把信递给谢停云。
他看完。
笑了下。
随手放在壁炉边。
火苗跳了一下。
信纸边缘开始发黑。
她靠回他身边。
闭上眼。
“明天下山吗？”
“不急。”
他说。
“雪还没停。”
她点点头。
快要睡着。
他轻声说。
“晚晚。”
“嗯？”
“谢谢你十年前那件红毛衣。”
她没睁眼。
嘴角翘了翘。
“不客气。”
壁炉里的火噼啪响了一声。
信纸烧了一半。
灰烬飘起来。
落在地毯上。
谢停云低头看她睡着的脸。
手指轻轻抚过她右眼尾的泪痣。
屋外。
雪落无声。
屋内。
钟表指针指向十二点。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