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破城雪 > 破城武将退

破城武将退(1 / 1)

朔风裹着雪粒子撞在甲胄上,沈砚之握着断剑的手青筋暴起,额角的血混着雪水往下淌,视线里却死死盯着那个玄甲身影——陆承骁。

北境战神的威名,他早从南军斥候的报信里听腻了。可真正在破城之日对上,他才知传言不虚:对方的剑快得像风,不过三招,他的佩剑就被挑飞,胸口重重挨了一脚,摔在结冰的城墙上,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南军的守将,就这点本事?”陆承骁收剑入鞘,靴底踩在他手边的雪地上,声音冷得能冻裂铁甲,“早知如此,何必守这三个月,白白送了麾下将士的命。”

沈砚之咬碎了牙,一口血沫吐在雪上,染红了一小片白:“陆承骁,你别得意!南军总有……”

“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陆承骁蹲下身,指尖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眼神里满是轻蔑,“可惜你等不到了。从今日起,你是我的阶下囚,好好活着,看我如何踏平你们南境的城池。”

被押回北营的日子,成了沈砚之的炼狱。

陆承骁从不对他动手,却总用最刻薄的话戳他的痛处。他在校场练剑,陆承骁会站在高台上冷嘲:“这剑舞得像绣花,南军靠你这样的人守城,不败才怪。”他拒吃北营的饭食,陆承骁会让人把碗扣在他面前:“怎么?想做饿死鬼?可惜你死了,我还没找着比你更能消遣的俘虏。”

连营里的北境士兵都看出来,将军对这南军俘虏格外“上心”——不是优待,是变着法地磋磨。沈砚之恨得牙痒痒,夜里躺在冷榻上,总想着怎么逃出去,怎么再拿起剑,跟陆承骁拼个你死我活。

转机在半个月后。北境王庭派来使者,要陆承骁即刻领兵驰援西境,营中只留少量士兵看守俘虏。沈砚之盯着帐外巡逻士兵的换岗间隙,趁夜撬开了关押他的帐篷门闩,裹紧了偷来的旧棉袍,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里。

他不敢走大路,只捡着荒僻的雪地跑,脚底被冰碴子划得鲜血淋漓也不敢停。身后的营地方向传来了喧哗声,他知道是陆承骁的人发现他逃了,心一横,往更深处的山林里钻——他宁可冻死在雪地里,也不愿再落在陆承骁手里,受那份折辱。

而此刻的北营,陆承骁刚接了王庭的军令,正准备披甲出发,就听见亲卫慌张来报:“将军!沈砚之逃了!”

他手里的甲胄系带猛地一扯,断了。玄色的甲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承骁转身就往外走,脸色沉得吓人,腰间的佩剑几乎要出鞘:“带五十骑,跟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亲卫愣了愣:“将军,西境的驰援军令……”

“先追他!”陆承骁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躁,翻身上马时,玄甲上的雪沫簌簌往下掉,“他要是跑回南境,后患无穷!”

马蹄声踏碎了雪地的寂静,朝着沈砚之逃走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里,陆承骁的眼神锐利如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抓回那个俘虏——是怕沈砚之泄露北营的布防?还是怕那个总梗着脖子、哪怕被磋磨也不肯低头的身影,真的从他眼前消失?

他只知道,沈砚之不能逃,更不能回到南境。他们是敌国将领,是天生的对头,这辈子都不该有别的可能。

而山林深处,沈砚之靠在一棵枯树下喘息,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攥紧了怀里仅存的半块干粮。他知道,陆承骁不会放过他,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马蹄声越来越近,像重锤敲在沈砚之的心上。他咬着牙撑着枯树起身,脚踝处的伤口被冻得麻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山林里的雪没到膝盖,寒风灌进棉袍缝隙,冻得他指尖发紫,可他不敢停——只要想起陆承骁那双轻蔑的眼,想起被磋磨的日日夜夜,他就只剩一个念头:逃出去,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身后的呼喊声渐渐清晰,夹杂着北境士兵的呵斥。沈砚之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一片密松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砸在他脖子里,冷得他一哆嗦。他躲在一棵粗壮的松树后,屏住呼吸,听着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下,听着陆承骁的声音响起,比在营中少了几分刻薄,多了几分紧绷:“分开找!他受了伤,跑不远!”

脚步声在雪地里散开,离他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沈砚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逃出来时顺手攥的一块碎瓷片,边缘锋利,却连自保都难。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起他棉袍上的布条,缠在了旁边的松枝上。一个北境士兵眼尖,立刻举着刀围过来:“将军!这边有动静!”

沈砚之的心沉了下去,正想冲出去拼了,却听见陆承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退下。”

士兵愣了愣,还是收了刀退到一旁。陆承骁踩着雪走过来,玄甲上的雪沫沾了松针,他站在离沈砚之三步远的地方,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没有了营中的嘲讽,也没有了破城时的凛冽,只剩一丝难察的紧绷。

“跑啊,怎么不跑了?”陆承骁开口,声音比寒风还冷,可落在沈砚之身上的目光,却没了往日的锐利,“你不是想回南境吗?再跑几步,或许就能看见南境的边界了。”

沈砚之攥紧了手里的碎瓷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陆承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猫捉老鼠!”

“猫捉老鼠?”陆承骁往前走了一步,雪在他靴底咯吱作响,“我要是想杀你,早在破城那天就动手了。沈砚之,你就这么想逃?逃开我,逃开北营,逃开我们之间的……”

他话没说完,沈砚之突然猛地往前冲,手里的碎瓷片直对着他的胸口刺去。陆承骁早有防备,抬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沈砚之挣扎着,却被他死死按在松树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情绪——沈砚之的恨意,陆承骁的隐忍。

“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陆承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从未想过要伤你,那些刻薄的话,不过是……”

“不过是把我当消遣!”沈砚之打断他,眼眶因为愤怒而发红,“陆承骁,我们是敌国将领,你踏破了我的城,杀了我的兵,现在又想把我困在身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陆承骁看着他发红的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攥着他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亲卫的呼喊:“将军!西境急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承骁浑身一僵,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火光,又低头看向沈砚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西境的战事耽误不起。可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转身,沈砚之就会彻底从他眼前逃走,再也找不回来。

纠结间,沈砚之突然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山林深处跑。陆承骁下意识地想追,却被亲卫拉住:“将军!不能再等了!王庭怪罪下来,我们担不起!”

陆承骁站在雪地里,看着沈砚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玄甲下的手死死攥成拳,指节泛白。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备马。”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去西境。”

亲卫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军,那沈砚之……”

“不用追了。”陆承骁翻身上马,不再看沈砚之逃走的方向,眼底的情绪被重新掩上,只剩下冰冷的战意,“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他抓回来。”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西境的方向疾驰而去。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深深的马蹄印,很快又被新的积雪覆盖,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而山林深处,沈砚之靠在一棵枯树下,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敢大口喘气。他知道,这次的逃脱只是暂时的,只要陆承骁还在,他们之间的纠缠,就永远不会结束西境的战事打了半年,等陆承骁带着残部班师回北营时,已是次年春末。积雪融成溪流,顺着营区的沟壑淌走,唯独他帐中那柄挂着的青布剑穗,还沾着去年冬天的雪渍——那是沈砚之逃时,从棉袍上勾下来的碎片,他一直没扔。

“将军,南境那边传来消息,”亲卫捧着密报进来,声音放得极轻,“沈砚之回了南境,被擢升为偏将,现在守着东边的临阳关。”

陆承骁正擦拭着佩剑的手顿了顿,剑穗顺着剑身滑下,落在掌心。他展开密报,纸上的字很潦草,却清晰写着“临阳关守将沈砚之”,末尾还附了句:“此人治军极严,近日多次击退我北境探子。”

他捏着密报的指尖微微泛白,半晌才抬眼:“备些人手,我要去临阳关附近看看。”

亲卫愣了:“将军,刚打完西境,您该歇着……而且沈砚之现在是南军将领,您亲自去,太冒险了。”

“冒险?”陆承骁把密报揉成团,扔进炭盆,火苗窜了窜,很快将纸团烧成灰烬,“我连他的人都能放跑,还怕这点风险?”

三日后,陆承骁换了身寻常商人的布衣,混在往来临阳关的商队里。关隘上的守军穿着南军的青色甲胄,列队巡查,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很快就定格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沈砚之瘦了些,原本稍显单薄的肩背,此刻挺得笔直,手里握着柄新剑,正指着地图,跟身边的副将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陆承骁站在商队末尾,看了许久,直到沈砚之转身进了关楼,才收回目光。他没敢靠近,只顺着商队进了关下的镇子,找了家客栈住下。接下来的几日,他总在关楼附近徘徊,有时能看见沈砚之在城墙上练剑,动作比去年更利落,剑风带着狠劲,像是在发泄什么;有时能看见他深夜在关楼里点灯,窗纸上的影子映着他伏案的模样,直到后半夜才灭。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不该再盯着沈砚之的动向——他们是敌国将领,下次再见面,或许就是在战场上,要么你死,要么我活。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着再看一眼,再确认一眼,那个去年冬天从他手里逃走的人,现在过得好不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直到第五天,他在镇子的酒肆里,听见两个南军士兵闲聊。

“你说咱们沈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可不是嘛!上次北境探子来窥探,他亲自追出去,明明能抓到,却故意放跑了,还说什么‘留着有用’。”

“我还听说,他枕头底下总放着块玄色的甲片,不知道是谁的……”

陆承骁手里的酒杯猛地顿住,酒洒了些在衣襟上。玄色甲片?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松树林里,沈砚之挣扎时,曾攥着他的甲胄,当时甲片崩了一块,他后来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原来被沈砚之拿走了。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正想再听下去,酒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着“北境细作”,很快就有几个南军士兵冲了进来,目光扫过在场的客人。

陆承骁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都仔细搜,别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是沈砚之。

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沈砚之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砚之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里满是震惊,随即又被冰冷的警惕取代。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士兵退下,自己一步步朝着陆承骁走来,声音压得很低:“陆承骁,你好大的胆子,敢孤身闯我的临阳关。”

陆承骁站起身,没打算隐瞒,也没拔剑,只是看着他:“我来看看你。”

“看我?”沈砚之冷笑一声,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看我有没有死在南境,看我有没有忘了去年冬天你对我的磋磨?还是看我,有没有资格再跟你在战场上较量?”

陆承骁看着他眼底的戒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沈砚之,我从来没想过要磋磨你。那些话,那些事,不过是我……”

“不过是什么?”沈砚之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不过是你闲来无事的消遣?不过是你作为胜利者的炫耀?陆承骁,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除了敌对,什么都没有!”

他说完,猛地拔出剑,剑尖直指陆承骁的胸口:“现在,要么你跟我走,当我的俘虏;要么,我现在就杀了你,为去年守城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陆承骁看着他手里的剑,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只是轻声问:“你枕头底下的甲片,是我的,对不对?”

沈砚之的剑尖猛地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陆承骁会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陆承骁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就在这时,关楼方向传来一阵号角声,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北境大军突然在关外集结,看样子是要攻城!”

沈砚之浑身一僵,回头看了眼关楼的方向,又低头看向陆承骁,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知道,北境大军攻城,绝不是巧合,陆承骁来这里,或许根本不是为了看他,而是为了探路。

“陆承骁,”他咬着牙,剑尖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陆承骁的衣襟,“这是你设的局,对不对?”

陆承骁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深深的无奈:“我没让他们攻城。”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楼外的号角声越来越急,南军士兵已经开始集结,整个临阳关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沈砚之看着陆承骁,又看了眼关楼的方向,心里像被撕裂成两半——一边是家国,是麾下的将士,是他必须守护的临阳关;一边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去年冬天纠缠的过往,是他枕头底下藏着的那块玄色甲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陆承骁,今日我放你走。但你记住,下次再见面,我们之间,就只有敌,没有别的可能。”

说完,他猛地收剑入鞘,转身就往关楼跑,留下陆承骁一个人站在酒肆里。

陆承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又听见关外传来的厮杀声,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沈砚之说的是真的,下次再见面,他们或许真的只能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他走出酒肆,看着关楼上飘扬的南军旗帜,又摸了摸怀里的青布剑穗,最终还是转身,朝着北境的方向走去。风卷着尘土吹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又一次被冻住了,比去年冬天的北境还要冷。关外的厮杀声撞在城墙上,震得砖缝里的尘土簌簌往下掉。沈砚之站在临阳关的箭楼上,手里攥着那枚玄色甲片——方才从酒肆跑回来时,他下意识把这东西揣进了甲胄内侧,此刻甲片被体温焐得发烫,却烫不化他心头的冰。

“将军!北境军攻势太猛,西城墙快顶不住了!”副将跌跌撞撞跑上来,甲胄上沾着血,“他们的攻城车专挑咱们的薄弱处撞,再这么下去……”

沈砚之猛地回神,将甲片塞进腰带深处,抽出腰间的剑:“跟我去西城墙!告诉弟兄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北境军踏进来半步!”

他冲下箭楼时,正撞见一队南军士兵抬着伤兵往医帐跑,有人胳膊断了,有人腿上插着箭,嘴里还在喊着“杀贼”。沈砚之的脚步顿了顿,想起去年北境破城时,他麾下的士兵也是这样,一个个倒在雪地里,到死都握着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西城墙下,北境军的攻城车正撞着城门,木屑飞溅。沈砚之纵身跳上城墙,挥剑斩断了北境士兵搭上来的云梯,刚想喊出声,目光却突然顿住——北境军阵前,那个玄色战甲的身影,不是陆承骁是谁?

他怎么没走?

沈砚之的脑子嗡了一下,手里的剑差点脱手。陆承骁似乎也看见了他,勒住马,隔着漫天烟尘与他对视。风卷着血雾吹过,两人之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却像隔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冷得人骨头疼。

“沈砚之!”陆承骁的声音透过厮杀声传过来,带着铁甲的寒意,“开门投降,我保你南境将士不死!”

“放屁!”沈砚之回过神,往城下啐了一口,“陆承骁,你以为凭这点兵力就能拿下临阳关?我告诉你,就算战到最后一个人,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他挥剑指向北境军:“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跟他们拼了!”

南军士兵的士气瞬间被点燃,喊杀声盖过了攻城车的撞击声。沈砚之带头冲上去,剑刃砍在北境士兵的甲胄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臂越来越沉,甲胄内侧的甲片硌得他胸口发疼,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跟自己心里的某个念头较劲。

而阵前的陆承骁,看着城墙上浴血的沈砚之,握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亲卫在他身边低声劝:“将军,再这么耗下去,咱们的粮草撑不住了,不如……”

“不如什么?”陆承骁打断他,眼神死死盯着沈砚之的身影,“不如强攻?让我的人跟他的人拼个两败俱伤?”

亲卫不敢再说话。他跟着陆承骁多年,从没见过将军这样——明明握着主动权,却迟迟不肯下死命令,眼神里的犹豫,比西境战场上的刀伤还要明显。

日头渐渐偏西,夕阳把战场染成了血色。沈砚之靠在城墙垛上,大口喘着气,肩膀上被划了道深口子,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城砖上,很快又被新的血覆盖。北境军的攻势缓了些,却还在围着城墙,像一群等着猎物倒下的狼。

“将军,咱们的箭快用完了,伤兵也没人治了……”副将扶着他,声音发颤,“要不,咱们……”

“不能退。”沈砚之打断他,抬头看向北境军阵前,陆承骁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退了,临阳关就没了,南边的百姓,就全成了北境的俘虏。”

他正说着,突然看见北境军阵里有动静——陆承骁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块白布,一步步朝着城墙走来。南军士兵立刻拉弓搭箭,却被沈砚之拦住:“别放箭。”

“将军!他是北境的主帅,现在杀了他,北境军就乱了!”副将急道。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盯着陆承骁的身影。他看见陆承骁走到城墙下,仰头看着他,玄甲上沾着血,却没带任何武器,手里的白布在风里飘着,像一面投降的旗。

“沈砚之,”陆承骁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没有了战场上的凛冽,“我知道你撑不住了。我可以撤兵,也可以给你粮草和伤药,但我有一个条件。”

沈砚之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什么条件?”

“你跟我走。”陆承骁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嘲讽,也没有了敌意,只剩下一种沈砚之看不懂的执拗,“只要你跟我回北营,我保证,再也不攻临阳关,也不伤害你麾下的任何一个弟兄。”

城墙上的南军士兵都愣住了,连副将都忘了说话。谁也没想到,北境战神会对一个南军将领提出这样的条件——放着到手的城池不要,只求一个人。

沈砚之也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陆承骁,你是不是疯了?你是北境的将军,我是南境的将军,你让我跟你走,你忘了我们是敌人吗?你忘了你踏破我北境的城,杀了我多少弟兄吗?”

“我没忘。”陆承骁的声音很沉,“可我也没忘,去年冬天在松树林里,你明明能刺我一刀,却偏要转身跑;我没忘,你枕头底下,还藏着我的甲片。”

他的话像一把刀,戳破了沈砚之一直藏着的心事。沈砚之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剑的手开始发抖,肩膀上的伤口疼得更厉害,却比不上心里的疼——他以为自己把那些事藏得很好,却没想到,陆承骁什么都知道。

“将军!不能答应他!”副将反应过来,急忙喊道,“他是在骗你!你跟他走了,咱们就全完了!”

沈砚之看着城下的陆承骁,又看了眼身边的伤兵,看了眼那些还在握着剑的南军士兵——他们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却还在等着他的命令。他知道,陆承骁的条件,是现在唯一的生路。可他也知道,一旦跟陆承骁走了,他就成了南境的叛徒,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罪人。

风卷着血色的夕阳,吹在城墙上。沈砚之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被决绝取代。他抬手,解下腰间的佩剑,扔在城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承骁,”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我跟你走。但你记住,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陆承骁看着他,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雪地里突然燃起的火。他抬手,对着北境军喊道:“传令下去,撤兵!把所有的粮草和伤药,都送到南军的医帐里!”

北境军的士兵们愣住了,却还是照着命令做了。很快,围城的北境军开始撤退,粮草和伤药被抬到了城下,医帐里传来了伤兵的呻吟声,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活气。

沈砚之顺着城墙的梯子往下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知道,从他双脚落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彻底变了——不再是南境的守将,不再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只是一个跟敌国主帅走的“叛徒”。

他走到陆承骁面前,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陆承骁看着他肩上的伤口,伸手想碰,却被他躲开了。

“走吧。”沈砚之的声音很哑,“别让你的人等急了。”

陆承骁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朝着北境军的方向走。沈砚之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离临阳关越来越远,离那个他守护了半年的城,越来越远。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玄甲,一个青甲,在血色的战场上,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线,不知道会牵向何方。

城墙上的副将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沈砚之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南军的士兵们也跟着跪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声,带着夕阳的暖意,吹过这座刚刚脱离战火的关隘。

风裹着夕阳的暖意吹在城墙上,却吹不散沈砚之身后那片沉默的注视。他跟着陆承骁走在布满血污的战场上,脚下时不时踢到断裂的兵器或残破的甲片,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刀尖上——既怕回头看见弟兄们失望的眼神,又怕身前这人突然变卦,将他拖入更深的绝境。

陆承骁走在前面,玄甲上的血痂被风刮得簌簌掉渣,却没回头,只在快到北境军阵前时,放缓了脚步,与沈砚之并肩。“你的伤得处理,”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帐里有最好的金疮药,比你们南军的草药管用。”

沈砚之没接话,只是将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方才扔剑时太急,掌心被剑柄上的毛刺划了道小口子,此刻渗着血珠,却远不及心里的闷痛。他瞥见陆承骁腰间挂着的剑,剑鞘还是去年破城时见过的玄铁款,只是鞘尾多了道新的刻痕,像是用刀尖反复划出来的。

北境军阵里的士兵见陆承骁带回个南军将领,都忍不住探头看,眼神里满是疑惑。有人低声议论,声音顺着风飘到沈砚之耳朵里:“那不是南军守关的将军吗?将军怎么把他带回来了?”“难不成是要抓去当人质?”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沈砚之心上,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里,疼得他清醒了几分——他现在不是什么南军偏将,只是个被敌帅“掳走”的俘虏,是旁人眼里随时能被舍弃的筹码。

陆承骁似乎没听见这些议论,只是抬手斥退了围上来的亲卫:“把我的帐子收拾出来,再让军医把金疮药送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帐子,更不准对沈将军无礼。”

亲卫们愣了愣,还是躬身应了。沈砚之跟着陆承骁走进那顶最大的军帐,帐里燃着炭盆,暖意扑面而来,与外面的萧瑟截然不同。案几上摆着张摊开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临阳关的位置,旁边还写着几行小字,像是标注的布防要点。

“坐吧。”陆承骁解下玄甲,随手扔在榻边,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衬,衬肩上沾着点血渍,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转身去拿案几上的水囊,倒了杯温水递给沈砚之,“先喝点水,军医马上就到。”

沈砚之没接,只是站在帐中央,目光扫过帐里的陈设——榻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角落里堆着几个未拆的布包,案几上还放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沿沾着点褐色的药渣,看起来像是刚用过不久。

“你不用这么装模作样。”沈砚之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冷意,“我跟你走,是为了临阳关的弟兄,不是来跟你做什么朋友。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别绕圈子。”

陆承骁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眼底的暖意淡了些,却还是将水杯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我没什么条件,只是想让你把伤养好。”他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临阳关的位置,“你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北境军不会再靠近临阳关半步,粮草也会分批次送过去,不会让你的弟兄挨饿。”

沈砚之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陆承骁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拿下临阳关,大可不必费这么大劲;如果是为了报复他,又何必费尽心机给他治伤、护着临阳关?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军医拎着药箱走进来,看见沈砚之,明显愣了一下,却还是低着头走上前:“将军,该换药了。”

陆承骁点了点头,转身对沈砚之说:“让军医给你处理下肩伤,别感染了。”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矮几旁坐下。军医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肩上的甲胄,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倒吸了口凉气:“这伤口得缝几针,沈将军你忍着点。”

他咬着牙没说话,只是在军医穿针引线时,忍不住看向陆承骁——那人正站在炭盆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根木炭,在地图上反复画着什么,侧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看不出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军医终于处理完伤口,躬身退了出去。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炭盆里的木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衬得帐里格外安静。

陆承骁转过身,看见沈砚之正盯着自己肩上的绷带发呆,突然开口:“去年冬天在北营,我不该用那些话激你。”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他没想到陆承骁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这人会主动道歉。

“我只是……”陆承骁顿了顿,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找合适的措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你是南军将领,我是北境将领,我们生来就是对头,可我……”

他话没说完,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在帐外喊道:“将军!王庭急报,说是要您即刻押送沈将军回王庭复命!”

陆承骁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走到帐帘边,压低声音问:“王庭怎么会知道沈将军在这?是谁报的信?”

“是……是西境回来的副将,说您私藏南军将领,恐有通敌之嫌。”亲卫的声音带着慌张,“王庭使者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三日就到。”

陆承骁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回头看向沈砚之,眼神里满是复杂——王庭多疑,现在有人参他一本,若是把沈砚之送去王庭,以王庭那些人的手段,沈砚之恐怕活不过三日;可若是不送,他自己就要背上通敌的罪名,轻则罢官,重则砍头。

沈砚之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他站起身,走到陆承骁面前,声音平静:“我跟你去王庭。”

“不行!”陆承骁立刻拒绝,“王庭那些人没人性,你去了就是送死!”

“那你想怎么办?”沈砚之看着他,眼底带着丝嘲讽,“难不成你要抗命?到时候你我都得死,还会连累你麾下的弟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跟你走这一趟,就当是还你撤兵的情。至于能不能活下来,看我自己的命。”

陆承骁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知道沈砚之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想让沈砚之去冒险——这个人是他从临阳关“带”回来的,是他承诺要护住的,他不能让沈砚之死在王庭的刀下。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帐帘猎猎作响。两人站在帐中央,谁也没再说话,只有炭盆里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将这份掺杂着家国、敌意与隐秘心事的牵绊,拉得更长了些。

帐里的炭火烧得旺,却驱不散两人间的滞涩。陆承骁盯着沈砚之平静的脸,喉结动了动,终是没再反驳——他知道沈砚之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眼下局势,确实没别的选。

“我不会让你死。”陆承骁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到了王庭,一切有我。

沈砚之扯了扯嘴角,没接话。他不信什么“一切有我”,在这乱世里,连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更何况是旁人的。他只是转身走到榻边,看着那床叠得整齐的羊毛毯,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北营,陆承骁扔给他的那件狐裘,也是这样暖得让人发慌。

接下来的两天,陆承骁几乎没离开过军帐。他一面让人准备去王庭的车马,一面暗地里给心腹传信,让他们在王庭那边打点。沈砚之就坐在案几旁,看着他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看着他对着亲卫发号施令,看着他偶尔停下来,目光落在自己肩上的绷带上,眼神复杂。

第三日清晨,王庭的使者果然到了。那人穿着锦缎官服,脸上带着倨傲,进帐后扫了沈砚之一眼,对着陆承骁冷声道:“陆将军,陛下有令,即刻将南军将领沈砚之押解回王庭,不得延误。”

陆承骁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砚之抢先开口:“使者大人放心,我跟你们走就是,不必劳烦陆将军。”

使者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个南军将领这么“识趣”,没再多说,只让人拿出镣铐,就要往沈砚之手上戴上。

“住手!”陆承骁猛地拦住,脸色沉得吓人,“沈将军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阶下囚,用不着戴镣铐。若是使者大人不放心,我亲自押他回去便是。”

使者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陆承骁会为了一个南军将领跟自己翻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陆承骁在北境威望极高,他也不敢真的得罪。

车马很快备好,是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垫。陆承骁扶着沈砚之上车,又让人把炭盆搬了进去,才转身对使者说:“我与沈将军同乘一车,使者大人请便。”

使者脸色难看,却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冻土,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沈砚之靠在车厢壁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这一去王庭,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陆承骁那句“我不会让你死”,到底能不能兑现 。

陆承骁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糖糕,还冒着热气:“早上让伙房做的,你尝尝,垫垫肚子。”

沈砚之没动,只是看着那几块糖糕——去年冬天在北营,陆承骁也给过他类似的糖糕,说是北境的特产,甜得发腻,他当时没吃,后来却在夜里偷偷尝了一块,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竟让他想起了南边的家。

“怎么不吃?”陆承骁把糖糕递到他面前,“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一块,咬了一小口。甜意瞬间在嘴里散开,却没了去年那种发腻的感觉,反而带着点说不出的暖意。

“我已经让人给王庭的李大人送了信。”陆承骁突然开口,“李大人是我的恩师,在陛下面前说话还算有分量,他会帮我们周旋。”

沈砚之抬眼看他,眼底带着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陆承骁顿了顿,眼神落在他肩上的绷带上,声音轻了些:“去年冬天在松树林,你明明能杀我,却没动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枕头底下的那块甲片,是我当年刚从军时,我娘给我求的平安符,我戴了五年,一直没离过身。”

沈砚之愣住了,手里的糖糕差点掉在地上。他没想到那块看似普通的甲片,竟然对陆承骁这么重要。他想起自己把甲片藏在枕头底下的日子,夜里睡不着时,就会摸一摸那块甲片,冰凉的触感,竟让他觉得安心。

“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甲片。”沈砚之低声说,“那天在松树林,我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拽下来的,后来忘了还你。”

陆承骁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散了些:“没忘就好。”

马车继续前行,两人没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炭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沈砚之靠在车厢壁上,看着陆承骁的侧脸,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陆承骁真的不会让他死;或许,他们之间的牵绊,真的不止是敌对那么简单。

可这种感觉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是南军将领,陆承骁是北境将领,他们生来就是敌人,就算现在暂时站在同一条船上,将来也未必能有好的结局。

马车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王庭。刚进城门,就看见一队禁军守在那里,为首的将领对着陆承骁抱拳道:“陆将军,陛下有令,让您即刻带沈砚之去大殿见驾。”

承骁点了点头,转身对沈砚之说:“别怕,跟着我就好。”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跟着陆承骁下了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和陆承骁之间的故事,也远没有结束。

皇宫的白玉阶在冬日暖阳下泛着冷光,沈砚之跟着陆承骁拾级而上,靴子踩在阶面上,每一步都像踏在薄冰上。殿外的禁军手持长戟,眼神锐利如刀,落在他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一个南军将领竟能踏入北境王庭的大殿,这在旁人看来本就是件荒唐事。

陆承骁走在他身侧,玄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他刻意放缓了脚步,与沈砚之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掌心却在袖中悄悄攥紧。昨夜他收到李大人的密信,信中说陛下近来疑心颇重,又受了几位主战派大臣的挑唆,此次召沈砚之上殿,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殿门推开,一股暖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砚之抬眼望去,大殿深处的龙椅上坐着北境王,年近五旬,面色威严,眼神里却藏着几分疲惫。两侧的文武大臣分列而立,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审视。

“草民沈砚之,参见陛下。”沈砚之躬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他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既不是北境臣民,也不是阶下囚,只能用“草民”自称。

北境王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就是守临阳关的南军将领?”

“是。”

“朕听说,陆将军为了你,放弃了攻打临阳关?”北境王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沈砚之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左侧的兵部尚书突然出列,指着他厉声道:“陛下!此乃南军奸细!陆将军被他迷惑,竟为了一个敌将放弃城池,此乃通敌之罪!请陛下下令,将沈砚之就地正法,再治陆将军的罪!”

这话一出,殿内立刻响起附和声。几位大臣纷纷跪倒在地,请求陛下严惩沈砚之和陆承骁。

沈砚之的脸色没变,只是悄悄抬眼看向陆承骁。只见陆承骁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陛下,臣并非通敌。放弃攻打临阳关,是因为臣查到南军已派援兵,强行攻城只会徒增伤亡。留下沈砚之,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取南军的情报,还请陛下明察。”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放弃攻城的原因,又给留下沈砚之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沈砚之心里微动,没想到陆承骁竟早就想好了说辞。

北境王皱了皱眉,看向站在右侧的李大人:“李爱卿,你怎么看?”

李大人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陆将军常年驻守北境,战功赫赫,绝无通敌之心。至于沈砚之,臣以为可将他暂且关押,待查清南军情报后再做处置,这样既不会寒了陆将军的心,也能为我北境谋利。”

李大人的话正好说到了北境王的心坎里。他既忌惮陆承骁的兵权,又需要陆承骁镇守北境,自然不愿轻易治他的罪。沉吟片刻,北境王终于开口:“准奏。将沈砚之关押在天牢,由陆将军负责看管,务必从他口中套取情报。若是出了差错,唯陆将军是问!”

“臣遵旨!”陆承骁躬身领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走出大殿时,阳光已经有些西斜。沈砚之跟在陆承骁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开口:“刚才谢谢你。”

陆承骁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复杂:“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天牢的条件不算太差,我会让人给你送些保暖的衣物和吃的,你在里面安分些,别惹事。”

沈砚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能暂时保住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天牢建在皇宫西侧的地下,潮湿阴冷。沈砚之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牢房里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墙角还结着薄薄的冰。他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狱卒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放在石桌上:“这是陆将军让给你送来的。”

沈砚之抬眼望去,只见托盘里放着一碗热汤、两个馒头和一小碟青菜,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他拿起汤碗,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心里,竟让他想起了去年冬天在陆承骁帐里喝到的热汤。

接下来的日子,陆承骁每天都会来看他,有时会带些书来,有时会跟他聊几句北境的风土人情,却从不提套取情报的事。沈砚之心里清楚,陆承骁根本没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只是在履行“看管”的职责,顺便护他周全。

这天,陆承骁又来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棉袍。“天越来越冷了,你身子弱,别冻着。”他把棉袍递给沈砚之,眼神落在他肩上的伤口上,“伤口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沈砚之接过棉袍,披在身上,暖意瞬间包裹了他。他摇了摇头:“好多了,不疼了。”

陆承骁点了点头,在石桌旁坐下,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李大人刚才找过我,说陛下近来对南境的战事很上心,可能会让我下个月带兵攻打南境的雁门关。”

沈砚之的心里猛地一沉。雁门关是南境的重要关隘,若是被北境攻破,南境就会门户大开。他看着陆承骁,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你会去吗?”

陆承骁抬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无奈:“我是北境的将军,陛下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沈砚之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突然觉得很无力,明明是南军将领,却被困在北境的天牢里,连自己的家国都无法守护。

陆承骁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是敌国将领,立场不同,注定要站在对立面。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军!不好了!李大人被陛下抓起来了,说是涉嫌通敌!”

陆承骁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李大人怎么会通敌?”

“是兵部尚书举报的,说李大人私下与南境官员有书信往来,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亲卫急道,“陛下已经下令,查封了李大人的府第,还让人来天牢传旨,说要提审沈将军!”

陆承骁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焦急:“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提审你!李大人一倒,没人能再帮我们,你要是被提审,肯定会被安上通敌的罪名!”

他转身对亲卫说:“你先去拦住传旨的人,就说沈将军突发急病,暂时无法提审。我现在去想办法,一定要保住沈将军!”

亲卫躬身应了,转身匆匆离去。陆承骁看着沈砚之,眼神里带着几分决绝:“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忙。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既感动,又担忧。他知道,陆承骁这一去,怕是要面临很大的风险。

牢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传来。沈砚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陆承骁能平安回来。

陆承骁刚走出天牢,就撞见了前来传旨的太监。那太监尖着嗓子,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脸色倨傲:“陆将军,陛下有旨,即刻提审沈砚之,不得延误!”

陆承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公公,实在抱歉,沈砚之刚才突发急病,高热不退,怕是无法即刻提审。还请公公回禀陛下,等沈砚之病情好转,臣立刻带他去见陛下。”

太监皱了皱眉,眼神里带着怀疑:“哦?有这么巧的事?陆将军,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耽误了,你可担待不起!”

“臣不敢。”陆承骁的语气依旧恭敬,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坚定,“公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天牢看看。沈砚之现在确实病重,连起身都困难,根本无法提审。”

太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违抗陆承骁的意愿。他知道陆承骁在北境的威望极高,若是真的闹僵了,对自己也没好处。沉吟片刻,太监开口道:“好,我就信陆将军一次。不过,我会派人在这里守着,若是沈砚之病情好转,必须立刻提审!”

“多谢公公通融。”陆承骁躬身道谢,看着太监带着人离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去了禁军统领的府第。禁军统领是他的老部下,名叫赵峰,为人正直,对他忠心耿耿。陆承骁相信,赵峰一定会帮他。

赵峰见陆承骁突然来访,心里有些疑惑:“将军,您怎么来了?现在外面风声这么紧,您还是少出门为好。”

陆承骁走进屋,关上房门,才压低声音道:“赵峰,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求。李大人被抓了,陛下要提审沈砚之,我怀疑这是兵部尚书的阴谋,想要借机除掉我和沈砚之。我必须尽快把沈砚之救出去,否则他肯定会被害死在天牢里。”

赵峰的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李大人被抓了?这可怎么办?天牢守卫森严,想要救沈砚之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不容易,但我们必须试一试。”陆承骁的眼神里带着决绝,“我已经想好了,今晚三更,你带一队心腹禁军,假装去天牢巡查,趁机把沈砚之救出来,然后从皇宫西侧的密道离开。密道的出口在城外的破庙里,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赵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军,我听您的。不过,若是此事败露,您和我都会被满门抄斩啊!”

“我知道。”陆承骁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砚之送死。他是个好人,不该死在这种阴谋诡计里。若是真的败露了,所有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

赵峰感动地点了点头:“将军,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沈砚之安全救出来!”

当晚三更,天牢里一片寂静。赵峰带着一队心腹禁军,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悄悄来到天牢门口。守牢的狱卒见是禁军统领亲自前来,不敢阻拦,连忙打开了牢门。

赵峰带着人走进天牢,直奔沈砚之的牢房。沈砚之正坐在石床上,听见脚步声,立刻警惕地站起身:“谁?”

“沈将军,是我,赵峰。”赵峰压低声音道,“陆将军让我来救你出去,快跟我走!”

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跟着赵峰走出牢房。天牢里的守卫不多,赵峰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皇宫西侧的密道入口。

密道又窄又黑,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赵峰走在前面,拿着火把照亮,沈砚之跟在后面,心里满是感激。他知道,陆承骁为了救他,冒了多大的风险。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密道。密道的出口果然在城外的破庙里,陆承骁正拿着火把,在庙里等着他们。

看见沈砚之平安出来,陆承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砚之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陆承骁。”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陆承骁转身对赵峰道,“赵峰,谢谢你。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赵峰躬身道:“将军,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和沈将军多保重,我先回去了。”

看着赵峰离开,陆承骁才转身对沈砚之道:“我们也该走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北境,去南境。”

沈砚之点了点头,跟着陆承骁走出破庙。夜色深沉,寒风刺骨,两人沿着小路,朝着南境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沈砚之突然停下脚步:“陆承骁,你不能跟我去南境。你是北境的将军,若是你去了南境,会被人当成叛徒,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陆承骁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在乎什么将军的身份,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而且,我在北境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沈砚之愣住了,没想到陆承骁竟是孤身一人。他看着陆承骁,心里满是感动:“陆承骁,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陆承骁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散了些。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九州胭脂令 天师归来都市伏魔录 琴音破局:嫡女逆袭成王妃 海贼:开局天彗龙,我才是百兽! 万蛊重山 雾里余温 绍南明 凡人历仙记 教官的报复,强娶白月光 轮回书店蕴钰尼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