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汪海带着小崔和另外两名刑警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菲力大厦。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大厦里人流涌动,电梯里塞满了刚下班的年轻人。他们随着人流挤进电梯,按下了18楼的电梯。
电梯间里,汪海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几人嘱咐道:“都打起精神来。这种挂着财务公司名义放贷的,估计都是些地痞流氓。待会儿都看我眼色行事,不要贸然的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电梯在18楼停下,与楼下办公区有点不同,这一层的格局显得有些杂乱。他们按照门牌指示拐过几个转角,走到“1825”永兴财务公司&34;几个字,这个公司看上去规模并不大。
汪海按下门铃。片刻后,一个二十齣头、身穿一身黑西装的年轻小伙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警惕:“你们是?”
汪海直接亮出证件,说道:“市公安局的,找你们负责人了解点情况。”
小伙一看到证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开了通道:“各位警官,请进。”
一行人走进公司内部。眼前的景象与正规金融机构完全不同,一个大开间里密密麻麻地摆着几十个工位,每张桌子上都配着电脑和耳机。几十个业务员正对着电话滔滔不绝:
“先生您需要资金周转吗?我们手续简单,放款快”
整个办公室充斥着嘈杂的推销声,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烟味和快餐盒饭的油腻气味。
汪海摸了摸下巴,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确实是个打着财务公司幌子的非法网贷窝点。不过汪海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抓这些搞网贷的人,这些事还是交给经济侦查科和治安部门来管。
在那名年轻员工带领下,他们穿过嘈杂的办公区,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门一推开,只见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光着膀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胸口和手臂上布满了青黑色纹身。
汪海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推了推他。“喂!醒醒!”
那瘦子猛地被惊醒,一看眼前站着几个陌生男人,瞬间怒骂道:“你他妈的谁啊”
只见汪海亮出证件,
“刑侦大队汪海,来找你了解点事儿。
瘦子把头凑近一看,硬是把后半句脏话给咽了回去,一个激灵坐起身,脸上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哎哟!各位警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快请坐!”瘦子一边套衣服一边说道,“我姓罗,罗发。不知道各位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呢?我这儿做的可都是合法的生意。”
汪海没理会他的表演,直接明了的说道:“罗老板,我们不是来查你公司的。来找你了解一个人。姚大吉,你认识吗?”
“姚大吉?!”罗发一听这名字,像是被点了火,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星子横飞,“操!这王八蛋!我他妈还想找他呢!他欠了我六万多块钱,这都拖了快三个月了,人影都见不着!警官,你们要是找到他,可得”
“你的钱恐怕是要不回来了。”汪海冷冷地打断他,“姚大吉,在一周前就已经遇害了。”
这里汪海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姚大吉已经遇害了,主要还是为了观察罗发的表情,来判断眼前的这个男人有没有嫌疑。
“什什么?死了?”罗发一脸震惊,连连摆手,“怎么死的?这这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警官!我就是个放贷的,杀人放火的事儿我可不敢干!”
汪海上前一步,对罗发说道:
“我没说是你干的!现在是我在问你!姚大吉为什么找你借钱?他有没有别的债主?或者是得罪过什么人?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一五一十的给我倒出来,你要是敢有半点儿隐瞒,或者跟我耍什么花样,我立刻通知工商和经侦的同事过来,好好‘关照’一下你这‘合法合规’的生意!”
说完,罗发被汪海这一段话吓的脸色铁青,连忙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汪海,却被汪海抬手拒绝。
“警官,您看这话说的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不要动不动就砸我的饭碗嘛。”
“那后来呢?”汪海追问道。
“你刚才说,姚大吉是一个熟人介绍来的。这个人谁?”
罗发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说道:“是我一个老乡,叫王松。他跟姚大吉在同一个建筑工地干活儿,两人是工友。”
“王松?这个人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没?”汪海问道,“顺便再把那个什么棋牌室的地址一起给我!”
“好好好!我本本儿上都记着呢!稍等啊,警官。”
罗发连忙应声,转身在凌乱的办公桌上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一个皱巴巴的本子。他撕下一张纸,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手机号码和一个大概的住址,递给了汪海。
得到这些关键信息后,汪海对罗发的盘问也基本达到了目的。他站起身,对罗发说道:“行,今天就了解到这儿,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找你了解情况。”
罗发一听警察要走,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点头哈腰的笑道:“一定一定!警官您放心,我一定配合您工作!”
离开菲力大厦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汪海让几名队员先回去休息,自己则决定独自前往“杠上发”棋牌室摸摸底。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打算以警察的身份去调查。他将外套脱下搭在肩膀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下班后寻求消遣的普通市民。
根据罗发给的地址,汪海很快找到了这家棋牌室。棋牌室里烟雾缭绕,人声混杂着麻将的碰撞声,这种氛围让汪海很不自在。随后他扫视了一圈,正琢磨着怎么自然的融入进去时,就听见旁边一张麻将桌有人喊道:
“哥们儿,三缺一,来凑个手不?”
汪海转头看去,是个光着膀子的胖男人正朝他招手。他立刻笑着点头:“行啊,正好手痒。”
牌桌上,汪海故意将牌打的稀烂,几圈下来就输了五百块。他一边掏钱,一边摇头道:“今天这手气可真他妈背!”
胖男人赢了不少,心情正好,对汪海笑道:“哥们儿,这不才开始的嘛,稳一点儿,稳一点儿啊~”
汪海趁机递了根烟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胖哥,今天怎么没看见姚大吉啊?他是我表哥,以前老跟你们打牌的那个。
胖子接过烟,撇了撇嘴说道:“姚大吉?那小子是你表哥?听说他好像最近回老家去了,妈的他还欠我一千多块钱呢!正好,你娃是他表弟,帮他把钱还了吧?”
汪海立刻摆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连连摆手:“可别!我可不当这冤大头!他欠你的钱你自个儿找他要。”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浑身沾满灰尘的建筑工人走进了棋牌室。他刚进门,就有人高声招呼:“嘿!王松!这边儿!就等你了,快来!”
汪海听到这个名字,立马提高了警惕,这是罗发口中介绍姚大吉来财务公司借钱的那个人。
随后他故意把面前的牌推倒,假意的懊恼道:“哎呀今天这打麻将手气不太好呀。哥几个你们慢慢玩,我得去找点儿其他的玩玩!”
他站起身,装作漫无目的地溜达,慢慢蹭到了王松刚坐下的那张赌桌旁。
这张桌子玩的是炸金花。汪海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递了根烟过去,搭话道:“哥几个玩炸金花呢?这局玩得多大呀?”
王松接过烟,借着点烟的功夫,仔细打量了一下汪海。
“兄弟,你有点儿面生啊,今天才来这儿玩?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汪海立刻堆起笑容,顺着自己刚才编造的身份说道:“对,对,今天刚来。本来是想来找找我表哥姚大吉的,没找着人。看着这儿热闹,手就痒了。不介意多一个人玩吧,哥哥们?”
“行啊,人多热闹,坐下来一起玩吧。”王松表现的若无其事的说道。
随后几人便开始玩起了炸金花。汪海故意打得莽撞,不是闷牌就是瞎加注,很快又输掉几百。王松随意地开口道:&34;我跟大吉也算认识,咋没听他说过有个表弟?
“远房表弟,”汪海把玩着筹码,苦笑着摇头,“我这不刚从老家过来,想在江北找个活儿干,这不就来投奔他了么。”
旁边的瘦子嗤笑一声,亮出三条k通吃全场,一边收钱一边撇嘴:“得了吧老弟!你还投靠他?他自己都欠着一屁股债,住在河西村那小破屋里。这棋牌室里,谁没被他借过钱?
汪海配合地露出惊讶表情,顺势追问:“我这表哥最近电话也打不通,找他也找不到,他这是死哪去了?”
“债主太多了,高利贷、牌友,到处都欠着钱。听说跑回老家躲债去了。”王松洗着手中的牌,自然的说道。
汪海立刻皱起眉头,
“回老家?不可能啊,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听谁说的?”
旁边的瘦子吐了口烟回应道:“他那种人,躲债跑路还能敲锣打鼓?”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吧台方向:“这儿的老板老周说的,这小子基本上在工地上干完活儿就会来这赌钱,前一阵子人突然一下消失了,几个债主在问老周时,老周却说这小子好像跑回老家了!”
汪海转头看向吧台的老板,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阵,说道:“不管他,不管他,我们继续玩!”
深夜的客厅里,汪海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靠在沙发上,指尖的烟雾缭绕上升,将他紧锁的眉头笼罩在迷雾里。案件线索在脑海中疯狂旋转,姚大吉的尸体是一周前,胜利码头发现的。据法医推断死亡时间是72小时之前,也就是说他至少消失了十天以上。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块破碎的拼图,在脑海里反覆组合。棋牌室的老板为什么要说姚大吉已经回了老家?还有,这个王松总感觉哪里也不太对劲。最让他不安的是,七年前那具同样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就像幽灵般在这个案子上空徘徊。
这两个死者之间,究竟有没有任何关联?
与此同时,王松回到了自己在城郊租的一个房子里,&34;啪嗒&34;一声,他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就在这个瞬间,他脸上的憨厚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得干干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冷。
他没有开灯,拖着步子走到客厅中央,坐在一张新买的懒人椅上。
“姚大吉哪来的表弟”他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阴影,喃喃自语,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
随后,王松像是中了邪一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没想到啊~这帮废物警察,居然能查到你的身份!”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自己脚下的某一点,眼神如同恶鬼一般。
“是吧?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