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思考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吴天刚睡醒、带着点慵懒的声音:“喂汪大队长?这么早,有何指教啊?”
汪海没理会他的调侃,说道:“半小时后,市局门口等我,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啊?”吴天的声音清醒了些,带着好奇。
“沈一鸣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吴天带着笑意的声音,语气里透着些许调侃:“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汪大队长,这是在请求我的协助?”
汪海眉头一皱,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吴天此刻肯定是一副得意又欠揍的表情。他沉声道:“少废话!让你来就来,穿正式点,别给我弔儿郎当的。记住,你的任务就是多看,多听,少说话!别给我添乱。”
“得令!”吴天的声音带着一些兴奋,“保证不给汪队丢人!半小时后,我绝对人模狗样啊不是,是仪表堂堂的出现在您面前!”
挂了电话,汪海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动了一下。这小子虽然皮了点,但那股机灵劲儿和敏锐的观察力,在这种需要近距离观察和心理博弈的场合,或许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随后两人驱车来到沈一鸣家位于市郊的一处高档独栋别墅。面对汪海的再次到访,沈一鸣表现得依旧淡然自若,他亲自开门,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汪队长,没想到您会亲自来访,请进。”他侧身将两人让进客厅,目光在吴天身上短暂停留,闪过一丝审视,随即恢复如常,“这位是?”
“警校里的实习生,带来学习一下。”汪海轻描淡写地带过。
沈一鸣微微一笑,优雅地示意二人落座:“是案件有新的进展了吗?抓到杀害小莉的兇手了?。”他的表情有些许痛苦,但不难看出有些做作。
“啊,没有,案件的话我们正在努力侦破。”汪海接过保姆端上来的茶水,随后将目光看向沈一鸣,“今天来,主要是想再核实一些细节。关于案发当天下午,也就是四点到六点之间,你确认你一直在家,并且有保姆可以作证,对吗?”
“当然。”沈一鸣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动作从容不迫,“我一直在家准备论文,中间田姨还给我送了水果和茶水。这一点,田姨很清楚。”他转头,用一种温和但带着无形压力的语气对一旁的田姨说:“田姨,对吧?那天下午你看到我一直在家书房里的。”
田姨的身体猛地绷紧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绞住了围裙的边缘,声音颤颤巍巍:“是是的,少爷他一直在家的。”
她的慌张如此明显,连吴天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感。
汪海没有错过这个细节,他立刻将话锋转向田姨,语气平和的说:“田姨,你不用紧张,只是例行核实。你最后一次进书房给沈同学送东西,大概是几点?还记得当时他在做什么吗?”
“我我记不清了,”田姨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慌乱地瞟向沈一鸣,又迅速收回,“大概大概是五点多吧?少爷他他就在看书”
“田姨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时间过去几天,记不清具体细节也很正常。”沈一鸣适时地插话,脸上带着无奈而又宽容的笑容,巧妙地截住了汪海的追问,“汪队长,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他姿态放松地靠回沙发背,显得遊刃有余。
汪海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施压,而是顺势站起身,公式化地结束了这次拜访:“好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感谢沈同学和田姨的配合,如果后续有需要,可能还会再来打扰。”
沈一鸣脸上立刻重新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礼貌笑容,也跟着起身,语气温和的对两人说道:“应该的,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作为公民的责任。我送送二位。”
他亲自将两人送到别墅门口,举止依旧非常的从容得体。然而,就在汪海和吴天转身走下台阶,背对着他的那一刹那,吴天不动声色地借着调整肩上背包带的动作,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了他。
沈一鸣还站在那里,维持着目送的姿态。但就在这短暂的、他自以为脱离了视线的间隙,他脸上那温和的表情如同冰雪般消融,嘴角瞬间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神里不再有丝毫的从容或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毫不掩饰的兇狠。
那眼神转瞬即逝。当吴天完全转过身,与汪海并肩走向停车位时,身后传来了别墅大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坐进车里,吴天系好安全带,看向驾驶座上的汪海,低声说:“汪队,刚才出门的时候,他”
“我看到了。”汪海打断他,目光沉稳地注视着前方,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面具戴久了,总会露出裂缝。这下,我们可以确定侦查的方向了。”
在返回警局的车上,汪海掏出手机拨通了副手小崔的电话。
“小崔,我刚从沈一鸣家出来。重点查一下他家保姆,特别是近期财务状况和家庭成员情况,要快!”
“明白,汪队!”
挂断电话,汪海揉了揉眉心,转向吴天:&34;沈一鸣的嫌疑现在基本可以锁定。但这案子他做得太完美了,无论是动机还是不在场证明,都很完美。现在我们缺的,还是能够将他绳之以法的证据。
吴天凝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中飞速回放着所有细节。忽然,他想起刑侦学课上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兇手作案,总会从现场带走一些东西,或者,留下一些东西!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吴天脑海。他猛地坐直身体,转向汪海,说道:“汪队!我觉得兇手在16:45分进入寝室楼,一直到17:15分才离开,这期间他会不会一直在案发现场?”
汪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打昏了头脑。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应该再回到案发现场看一看,有没有遗漏了什么!”
汪海沉思片刻,或许我们真的在案发现场漏掉了什么。
中午十一点,警车再次驶入江北公大,停在了女生宿舍楼下。
两人重新回到307寝室前,警戒线依然拉着。汪海和吴天戴上手套鞋套,再次踏入这个房间。
“我们来重新梳理时间线。”汪海站在寝室中央,他的双眼扫过寝室的每一个角落,“16:45,&39;口罩女&39;拿着毒咖啡进入房间。到她17:15离开,整整三十分钟。
吴天接着分析:“也就是说,兇手可能在张莉回来之前,躲进了寝室的某个地方,静静的等待张莉回寝室。”
两人的目光在房间里来回巡视,最后不约而同地定格在靠墙的那个木质衣柜上。
汪海轻轻拉开衣柜门,里面挂着几件女生的大衣和外套,下方是叠放衣物的隔层,空间确实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藏进其中。
吴天模拟着当时的情景:“她必须留一条缝用来观察和听动静。17:01张莉回来,放下包,拿起桌上带毒的咖啡,喝了下去!。他是怎么做到,让张莉喝下那杯咖啡的?”
汪海的声音从衣柜方向传来,:“也许他事先打了一通电话,说我事先把咖啡给你放在了桌上之类的,两人是情侣关系,张莉并不会起疑。”
讨论完过程,两人的勘查重点完全集中在了这个衣柜内外。汪海和吴天几乎趴在地上,用勘查灯仔细检查着衣柜内部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缝隙。
衣柜内侧是有些粗糙的木质背板。在靠近底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可能是在制作或安装时形成的小小木刺凸起上,汪海的灯光停住了。
“等等。”汪海突然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衣柜背板上。
“怎么了汪队?”吴天也凑过来。
只见汪海从取证包里取出镊子和证物袋,小心翼翼地用镊尖在木刺上轻轻拨弄着。在勘查灯的强光下,可以看到木刺上勾着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纤维,而在木刺尖端,隐约有一点微小的皮屑组织。
“汪队!你这眼睛真够尖的!”吴天忍不住惊叹,“这么一丁点儿大的东西,你都能发现!”
汪海一边小心翼翼地提取证物,一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34;这是做刑警多年积累的经验。勘查现场时,不仅要看明显的地方,更要注意那些容易被忽略的角落。特别是像这样可能发生身体接触的位置,往往就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汪海立即小心翼翼地封存好证物袋,对吴天说道:“走,立刻回局里,这东西必须第一时间送检!”
两人驱车赶回市公安局,直接将那份承载着破案希望的生物检材送到了法医中心,要求进行最优先的dna比对。随后,他们回到了刑侦支队办公室,等待结果。
办公室里,汪海递给吴天一罐咖啡,自己则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吴天,”汪海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查案是我们刑警的职责,是义不容辞的义务。可你只是一个大学生,为什么对破案这么执着?每次看到你分析案情时那双发亮的眼睛,我都觉得你不像个普通的学生。”
吴天接过咖啡,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认真和嚮往的神情。“汪队,”他说道,“我也说不太清楚那种感觉。就是当所有零散的线索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被找到,最终‘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让真相完全浮出水面的时候,那种感觉非常痛快,让人上瘾。”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纯粹的光芒,“或许,我追求的就是那种拨开迷雾,见证水落石出的瞬间吧。”
汪海听着,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近乎欣赏的笑意。他弹了弹烟灰,像是随口问道:“你现在是大三了吧?下半年就大四了,有没有考虑过毕业后的去向?或者说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实习?”
吴天听后,眼睛顿时一亮,正要回答,办公室的门却被“咚咚”敲响。
警员小崔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汇报工作的郑重表情:“汪队,关于那个保姆的调查有点眉目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说道,“我们查到,在案发后第二天,田姨女儿的银行账户确实收到了一笔汇款,金额是十万元整。而打款的账户,正是他家的僱主沈一鸣!”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当它被证据坐实时,依然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汪海站起身说道:“这十万块只能作为佐证,说明沈一鸣有收买证人、制造伪证的嫌疑,但定不了他杀人的罪。他眼神凌厉的看向小崔,“最关键的,还得是我们从衣柜里带回来的皮肤组织!小崔,上次沈一鸣来警局做笔录时,不是用过一个纸杯喝水吗?那个纸杯上有他的唾液和dna。立即告诉法医中心,dna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与沈一鸣的dna进行比对!
“是,汪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