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庭院宴席。
武擎天端着酒杯,目光扫过刚刚归席、正与沐少宸低声交谈的李子凡,脸上那抹笑意微微一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他放下酒杯,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醉态,对着主桌方向拱了拱手:
“李将军,诸位,今日佳肴美酒,武某不胜酒力,己有些醺醺然。时辰不早,武某就先行告辞了。”
李镇岳闻言,并未起身挽留,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武家主慢走,恕不远送。”
众人心知肚明,区区酒水,岂能醉倒一位五境大宗师?
武擎天此举,分明是借故离场,不愿再留在这令他难堪之地。大家心照不宣,纷纷拱手示意。
武擎天带着随从,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庭院。
随着他的离去,庭院内的气氛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瞬间变得更加活跃和轻松起来。
毕竟,这是李家的私宴,少了这位心思深沉的世家巨头,小辈们自然少了许多拘谨。
沐汐雪显然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两抹诱人的红霞,胆子也大了许多。她提着裙摆,跑到李子凡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几分娇憨:
“子凡!别光顾着和冰块脸说话,过来和我们坐嘛!长生哥哥也在那边呢!”
李子凡无奈地笑了笑,被沐汐雪半拉半拽地带到了小辈们那一桌。
李长生、菲烟郡主、蜃蜃璃等人都在,气氛轻松愉快。
李子凡的加入,更是让气氛达到了高潮。
他本就没什么架子,为人也谦和,很快便与将领们的子弟们打成一片,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然而,就在众人把酒言欢,气氛正酣之际。
主位上,一首面带微笑与老国师、圣武郡王等人交谈的李镇岳,脸色骤然一肃。
他放下酒杯,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闹:
“大家安静一下!”
庭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位。
只见李镇岳微微抬手示意。
两名身材魁梧、气息沉凝的李府亲卫,从回廊阴影中大步走出。
他们一人一边,架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如同烂泥般瘫软的人影,在众人惊愕、疑惑、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拖拽死狗一般。
将那道人影拖到了庭院中央的空地上,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噗通!”
那人影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头发散乱,沾满污垢,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散发着一股馊臭和血腥混合的难闻气味。
柳青沅身边的苏婉,在看到那道人影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人,虽然面容被污垢和乱发遮掩,但那身形轮廓,那熟悉的衣料碎片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哥哥!苏长歌!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双手在桌下紧紧攥住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但看到身旁柳青沅平静却带着一丝警告的眼神,以及李镇岳那冰冷如霜的面容,她硬生生地压下了所有的冲动和悲恸。
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出声。
李镇岳和柳青沅己经冒着寒了子凡心的风险,不追究她的过失了。
若此时再为哥哥求情只会让李镇岳更加不悦,甚至可能牵连自己。
她只能死死地低下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桌面,仿佛要将那木纹看穿,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
小辈席上,李君茹和李君沅姐妹俩也认出了地上那人正是她们的舅舅苏长歌。
姐妹俩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忍和惊慌,但她们看到母亲苏婉那惨白的脸色和低垂的头颅,也立刻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两人连忙低下头,学着母亲的样子,紧紧抿着嘴唇,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镇岳将军,这是?”圣武郡王看着地上那如同乞丐般的人影,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老国师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李镇岳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地上蜷缩的苏长歌,声音如同寒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此人,便是当年掳走我长子李子凡的贼子——苏长歌!”
“哗——!”
庭院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当年李家嫡长子被掳走之事,在都城也曾掀起不小波澜。
众人没想到,时隔多年,罪魁祸首竟被如此狼狈地拖到了众人面前。
李镇岳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此贼行径,丧心病狂,罪不容诛。”
“今日,当着诸位亲朋的面,我李镇岳便要处置此獠,以儆效尤!”
他大步走到苏长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苏长歌,说,当年是谁指使你掳走我儿?说出来,完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苏长歌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抬起头,乱发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和疯狂的眼睛。
他咧开干裂的嘴唇,发出一阵嘶哑难听、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呵呵呵呵李镇岳你你想知道?做梦去吧!”
“老子老子就是死也绝不会告诉你!动手吧给老子个痛快或者慢慢折磨死老子都行!”
“哈哈哈反正老子活够了!你们李家也别想好过!哈哈哈”
他状若癫狂,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报复的快意。
李镇岳看着他那副疯狂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并不意外苏长歌的反应,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冥顽不灵。”李镇岳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亲卫,“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两名亲卫立刻上前,就要将苏长歌拖走。
“等等。”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子凡从小辈席上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苏长歌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当年害他流落江湖、受尽磨难的罪魁祸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父亲,”李子凡对着李镇岳微微躬身,“此人,交给我来处理吧。”
李镇岳看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好。”
李子凡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庭院中央,无声无息地站在李子凡身侧。
来人一身灰衣,面容普通,气息内敛,正是元青。
“楼主。”元青对着李子凡微微躬身。
李子凡指了指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苏长歌,声音平淡无波:“拖下去,用我们的手段处理。”
“遵命。”
元青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俯身抓住苏长歌的一条胳膊,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般,将他轻松提起,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庭院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高效。
庭院内一片死寂。
场中一些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灰衣人诡异的手段震慑住了。
尤其是那句“用我们的手段处理”,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苏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
她知道,哥哥的下场恐怕比乱棍打死还要凄惨百倍。
李镇岳看着儿子平静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威严。
他环视全场,朗声道:“好了,一点小插曲,扰了诸位雅兴。来人,添酒!今日不醉不归!”
“是!”下人们立刻应声,端着酒坛穿梭于席间。
庭院内的气氛,在短暂的凝滞后,很快又重新活跃起来。
将领们豪迈的笑声再次响起,女眷们重新开始交谈,小辈们也逐渐放开了拘谨。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仿佛刚才那血腥而冰冷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李子凡重新坐回沐汐雪身边,端起酒杯,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随意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冷酷下令处置仇敌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子凡”沐汐雪看着他。
李子凡对她微微一笑,举杯道:“没事了,来,喝酒。”
沐汐雪看着他平静的笑容,心中的不安渐渐散去,也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
酒水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回甘。
庭院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