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陈捷那句直击灵魂的问话在反覆迴响。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她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纠结，都不是因为怕吃苦，也不是因为嫌弃他要去偏远地区。
而是怕他们从此天各一方，怕他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更怕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感情，会因为距离而慢慢消磨。
她想去支教，他也想去建设。
明明是相似的理想，为什么到了毕业分配的关头，就变成了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她只是不甘心。
看着陈捷那双深邃而包容的眼睛，苏晚晴再也绷不住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肩膀微微耸动，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在这一刻决堤。
周围的同学都看傻了。
这什么情况？刚刚不是还在激烈讨论支教吗？怎么划风一转，就变成言情剧现场了？
陈捷心中刺痛。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别哭。”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前世，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或者说，他见到了，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固执，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回忆起来了。
前世的苏晚晴，生命最后的那几年，正是在为乡村教育的问题奔走。她发现了一所山区小学，其校舍被鉴定为d级危房，可当地教育部门申请的维修改造款却迟迟没有下文，反而被挪作他用。
她选择了最刚烈的方式——实名举报。
然后，她就在一次“意外”的山体滑坡中，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她深爱的大山里。
那时的陈捷，远在千里之外，正为了一个水利项目焦头烂额。等他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方冰冷的墓碑。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死。
直到多年以后，他身居高位，无意中翻阅一宗陈年旧案的卷宗，才拼凑出了那令人心碎的真相。
原来，她不是不理解他的理想。
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践行着同样的理想。
而他，却连她最后的呼救都没有听到。
彻骨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陈捷的心脏。
他攥紧了苏晚晴的手，彷彿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一世。
他绝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晚晴，你的理想，我支持。”陈捷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从今天起，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
苏晚晴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我支持你去支教。”陈捷的语气斩钉截铁，“不仅支持，我还要帮你一起实现。”
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只顾着自己那遥远的“大坝”了。
他要为她，为她的理想，规划出一条最安全、最稳妥的道路。
一条能让她发光发热，又不必以生命为代价的道路！
苏-晚晴彻底愣住了，她甚至忘了流泪，只是呆呆地看着陈捷，彷彿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还是那个跟她吵架时，能把道理讲得天花乱坠，就是不肯低头的陈捷吗？
他不仅道歉了，还说要支持她的理想？
旁边那几个同学更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是知道陈捷和苏晚晴在闹矛盾的，本来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思，结果这反转也太快了吧？
“可是你的分配”苏晚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是想去西部”
“西部可以去，但不是现在这样一头热地去。”陈捷打断了她的话，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脑海中，系统给出的【方案三：融合破局】第二步，【信息升维】，已经悄然启动。
“晚晴，你想过没有，单纯的支教，能解决根本问题吗？”
陈捷抛出了一个问题。
苏晚晴一怔。
“你去了，教一年，两年。你走了之后呢？那里的孩子怎么办？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样子。”陈捷继续说道，“师资、校舍、教材这些硬体问题不解决，光靠一两个志愿者的热情，是杯水车薪。”
这番话，一针见血。
苏晚晴的脸色微微泛白。她不得不承认，陈捷说的是事实。这也是她内心深处，一直不敢去触碰的隐忧。
“那那该怎么办？”她有些茫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陈捷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当一个临时的老师，而是要从根源上，去改变那里的教育生态。”
“改变教育生态？”苏晚晴喃喃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辞汇。
“对！”陈捷重重点头，“比如，我们可以想办法，为他们争取到一笔稳定的资金，用来修缮校舍，购买教具，甚至可以设立一个专项基金，用来提高当地教师的待遇，吸引更多的人才留下来。”
陈捷的这番话，像是在苏晚晴眼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她从未想过，事情还可以这样做。
她的思路，一直局限在“自己去做点什么”的层面上。而陈捷，却已经站在了“如何建立一个长效机制”的高度。
这就是格局的差距。
“可是资金，从哪里来？”苏晚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陈捷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将苏晚晴的注意力，从“两人是否要异地”的矛盾，转移到了“如何共同解决问题”的轨道上来。
苏晚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你快说！”
“其实，我们学校就有一个机会！”苏晚晴的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学院的李文博教授，他申请下来一个国家级的‘乡村教育科研项目’，有很大一笔经费！”
李文博教授？
陈捷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前世似乎是某个学术丑闻的主角，但具体是什么事，他已经记不清了。
“李教授人特别好，他知道我想去支教，还鼓励我，说他的项目成果，最终就是要反哺给那些贫困地区的学校的。”苏晚-晴的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和感激，“他说，等项目经费批下来，第一批援助资金，就会给到我之前调研过的那所小学！”
“所以，我才想”苏晚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陈捷一眼，“我想毕业后先去那里，一边支教，一边协助李教授的项目落地，这样这样才是最有意义的！”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计划的全貌。
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着自己的规划和考量。
陈捷心中暗叹，自己前世真是混蛋到了极点，竟然从未给过她一个完整陈述自己想法的机会。
然而，就在苏晚晴提到“项目经费”和“李文博教授”时，陈捷的脑海中，那片淡蓝色的系统光幕，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光幕的边缘，似乎有一行红色的代码一闪而过，快到让人无法捕捉。
【风险数据异常】
那波动极其轻微，随即就恢复了平静，系统也没有发出任何正式的预警提示。
但陈捷的心，却猛地一沉。
不对劲！
系统不会无缘无故产生波动。
这轻微的异常，就像是地震前，动物们的反常行为。
它预示着，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这个李文博教授的项目，有问题！
陈捷的脸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着苏晚晴那充满希望和信任的脸，心中一阵后怕。
前世，她的死，会不会就和这个所谓的“乡村教育科研项目”有关？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个项目听起来确实很不错。”陈捷稳住心神，用一种赞同的语气说道，“能把科研和实践结合起来，李教授很有魄力。”
“是吧是吧！”苏晚晴得到他的肯定，开心得像个孩子，“李教授还说，下周三下午，他会在学院的报告厅，开一个毕业项目汇报会，正式公布这个项目的具体规划和资金用途。到时候，很多校领导和企业代表都会来呢！”
她说着，满眼期待地看着陈捷，晃了晃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撒娇似的说道：“你你陪我一起去听，好不好？”
陈捷笑了。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愁没有机会去了解这个项目，苏晚晴就把邀请函递到了他的手上。
“当然好。”
陈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的声音温柔，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李文博教授
我倒要看看，你的项目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