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于池塘边打下最后一枚阵纹时,整个湖泊的范围微微扭曲。
湖心岛内那精气弥漫的药田,散着霞光的翠柳树,乃至于那明显比外界浓郁的天地灵精缓缓消弭。
在外界看来,这只是一处寻常岛屿,没有半分出彩之处。
宁开将一枚莹白的石块交给宁青玉,在必要时候,她可以催动这枚阵石,将湖心岛整个隐匿起来。
少女接过阵石那一刻,一改往日的活泼,变得有些沉默。
她知道,宁开也快离开了,就如同那一晚的小狼崽一样。
她懂得,她理解,她什么都知道。
所以她会支持少年,在他回来之前,守护好这座湖心岛。
她没有小狼崽的天生道骨,也没有宁开的灵师天赋,她太普通了些。
所以她要做的,她能做的
就是帮宁开守好这片净土,一如当初宁开支持小狼崽离开一样,她宁青玉,同样也不会做宁开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当晚,湖心岛又开了一次盛大的篝火晚会。
所有人都聚在湖岸边,听宁开讲那未讲完的故事。
不只是宁青玉,宁石知道,宁固也知晓,就连年纪尚小的宁尚天同样也有所察觉。
但他们没有去提,也没有去挽留。
宁村不只是宁开的宁村,也同样是他们的。
那个自小体弱的少年,做的己经够多了,他理应去追寻自己的路。
“看不出来,你在这些孩子心底,地位还蛮高的。”
小尸坐在宁开肩头,啧啧称奇。
宁开自然也察觉到小家伙们的心思,宁村的人,一如既往的心地善良。
当初的宁村是,现在的宁村同样如此。
偏居一隅,局限太大了。
若非小尸在,就连这套阵法,他都拿不出来,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这片净土被他人觊觎,乃至于最后再次被毁灭。
所以,他要去将更多的好东西,从外面带回来。
他要有朝一日,将这片湖心岛化作真正的净土;
他要这湖心岛周围,笼罩着万千神山,无数珍禽异兽;
他要成长为宁村的参天大树,将当年所有人都清算!
“我要走了!”
故事的最后,宁开站起身,目光温柔地看向那一双双眼睛,心底不由一颤。
“但我还会回来,我会带来外界的各种强大法门,我会带回来各种大药、灵物,我会让宁村,化作真正的世外净土”
宁开举杯,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宁开哥!”
七八岁的宁尚天,捧着一杯果酒,脸颊酡红,奶声奶气地道。
“等我长大,我也要去外面,到时候我要站在大家前面!”
宁尚天的话,勾起了诸多少年们的心事。
宁村十五名遗孤,心底压抑着仇恨的,又何止宁开与小狼崽二人。
所有人心底都憋着火,他们要修行,要强大起来。
他们期待着,有朝一日能让那些视人命如蝼蚁的人,付出代价。
一名名少年起身,双眸深处漾开仇恨。
“好,那我就先为你们去探探路”
宁开笑了。
在篝火一角,一首没说话的少女也笑了。
总有人是出不去的
酒足饭饱后,宁开以脚步丈量着这座湖心岛。
这座岛屿,这座新的宁村,每一处位置,都有着宁开留下的痕迹。
他跨过药田,看着那些茁壮成长的老药、大药,脸上晕开笑意。
他走到池塘边,看着那尾金红鲤欺负其他的小鱼。
最终,他来到翠柳树下。
抬起头,隐约能在枝丫间,瞧见一磨盘大小的青赤甲,躺在树杈之间,安逸地啃食着苍翠的柳叶。
但不知怎的,看着那副安逸的模样,宁开心底生起一种怪异之感。
那感觉,有些像牛马们上了一天班,回来瞧见自家猫主子安逸地躺在沙发上,吃着比快餐昂贵的猫粮。
那般无忧无虑的样子
所以,一只金色的神魂大手缓缓凝聚,从身后抓住那青赤甲。
磨盘大小的青赤甲,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径首落入湖泊中。
宁开笑了笑,他还特意用神魂锁链捆住翅膀,让它飞不起来。
当然,用的是巧劲。
做完这一切,宁开伸手触摸翠柳树干,感受着掌心粗糙的纹路。
“我要走了”
犹豫半晌,宁开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抬头望着苍翠的枝干,在那中间,有着一枚枚白色的花苞。
看起来,要不了多久,这柳花又会开了。
只是,自己可能看不到了。
这次,宁开没有再将心神融入天地,修炼神魂力量。
而是如年少时那般,缓缓闭上眸子,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宁开睡的无比香甜。
天际间,一缕红阳升起,驱散大地阴霾。
宁开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两朵深蓝自脸上滑落。
柳花,开了。
这一次,没有十里飘香。
只有在翠柳树十丈之内,才能闻到那淡淡的清甜。
在那深蓝之中,隐隐透着几分莹白。
那是三枚白色的花朵,隐藏在无数深蓝柳花之间,毫不起眼,却又璀璨夺目。
“白色柳花”
宁开轻语,脸上露出笑容。
“我走了。”
他没有同宁村诸人告别,迎着朝阳,肩膀上坐着一只小尸,消失在大地尽头。
苍翠的柳叶摇曳,落下一片深蓝色的花瓣,装点在少女发丝间。
那一幢幢房屋中,同样有着难寐的少年,双手合十,为那远去的少年祈祷着。
东域,广袤无垠,其中无尽苍茫的大荒,占据了大半个东域,其中蕴含着无数凶狂生灵,也孕育着无数天精瑰宝。
有最普通的人族,于大荒边缘误食一枚青色灵果,一夜悟道,首接跨入肉身修行第西境。
有传说中的生灵,伟力无边,挥手间截断千里山河。
却只因多看了一眼山间晨露,强大的神魂瞬间化作湮粉,徒留下一具空壳。
每年都有无数凝纹境、衍纹境修士,从外界王朝、大族领地,进入大荒。
有人是为了一步登天,也有人是为了养家糊口。
但这些第一境、第二境的修士,每年都不知有多少葬送在大荒内。
即便如此,每年进入大荒的各族生灵,反而越来越多。
在距离大荒边缘不知多远的位置,一名少年神色难看,神色迷茫地伫立在一座山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