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西北方向。
一支队伍正在山路上疾行。
独立团团长李云龙，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娘的！他娘的！”
他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老子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抠出这点家底，旅长一句话，就让老子去啃铁王八！”
“扒铁路？这活儿是咱们主力团干的吗？纯粹是给林毅那小子擦屁股！”
他嘴上骂得山响，脚下的步子却一脚比一脚迈得大，把身后的兵甩开好几米。
自从听到林毅在新乡搞出的动静，特别是这次一举拿下长治，李云龙腮帮子的肌肉，就跟塞了两颗铁核桃似的，硬邦邦地鼓着。
那股子又酸又辣的火气，从脚底板一路窜到天灵盖。
“凭什么？”
“那小子发财吃肉，老子就得跟在后头喝西北风？”
“老子扛枪闹革命的时候，他还在家玩泥巴呢！”
“老李，消停点吧。”
政委赵刚骑着马，紧赶慢赶追上来，被风吹得嘴唇发紫。
“这是旅长的命令，是总部的战略部署。”
“你想想，林毅在长治顶着，咱们把鬼子的铁路一掐，他们的炮弹、粮食运不上去，不就等于在帮林毅的忙？”
“帮他？”
李云龙眼珠子一瞪，活像头被抢了食的豹子。
“他小子缴获战利品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分老子一半？”
“现在倒好，让人围了，想起老子这把夜壶了？”
“再说了！老赵，你这话就不专业了！”
李云龙把胸膛一挺。
“什么叫帮他？这叫战略配合！懂吗？没文化！”
话是这么说，可他一扭头，冲着后面气喘吁吁的队伍，嗓门又高了八度。
“都他娘的跑快点！跟奔丧似的！”
“天亮前，要是到不了地方，完不成任务，看老子不把你们一个个的皮扒了！”
“是！”
全团战士扯着嗓子一声怒吼，脚下的步子，硬生生又快了几分。
与此同时，新一团驻地。
丁伟拿着那份来自总部的电报，在地图前，已经站了整整一个钟头。
和李云龙的满腹牢骚不同，丁伟一言不发。
他一根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从长治，到同蒲路，再到正太路。
原本散落在山西各处的八路军部队，被他这一指，串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而林毅死守的长治城，就是这张大网正中心，那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支点。
许久。
丁伟叹了口气，那口气在灯前，化作一团浓重的白雾。
“高啊”
“实在是高。”
他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鬼子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不知道，他自己早已落进了别人的局里。”
“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魄力！”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场席卷整个山西的巨大风暴，正在疯狂汇聚。
他的食指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太原与长治之间的一个点上。
沁河大桥！
“参谋长！”
丁伟头也不回地吼道。
“到！”
一名干部快步跑了过来。
“旅长的命令，是让我们对正太路沿线破袭，拖延日军调动，对吧？”
“是的团长，命令是尽可能制造混乱！”
“光拖延还不够。”
“我要让鬼子想去长治，连路都找不到！”
他指着地图上的沁河大桥，字字千钧。
“命令！一营，放弃所有次要目标！”
“集中全部炸药，今晚之前，必须把这座沁河大桥，给我炸上天！”
参谋长的心猛地一跳：“团长，那可是个硬骨头，鬼子有重兵把守”
“重兵把守，才说明它重要！”
“这是从太原南下长治的必经之路！”
“只要炸了它，鬼子的增援部队，特别是重炮和坦克，想要抵达长治，就必须绕道上百公里！”
“这一绕，至少能为林毅争取到两天，甚至是三天的时间！”
“另外，通知二营、三营，把我们防区里所有能过汽车的桥，全都给我炸了！一座不留！”
“去执行！”
晋绥军，358团阵地。
团长楚云飞，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他的情报网，已经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信号。
八路军的主力，正在进行大规模的、不合常理的调动。
而日军在山西的几个主力师团，调动的轨迹全部扭曲，箭头死死指向同一个坐标——长治。
“地图。”
楚云飞沉声喝道。
副官立刻铺开地图。
楚云飞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长治”的位置上。
“看来，八路那边，又搞出大动静了。”
“传我命令。”
“团座，不可！”
副官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声音都劈了叉。
“我们没有接到战区司令部的命令，擅自行动，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军事法庭？”
楚云飞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我怀疑，当年日军有向我防区渗透的企图。”
“我358团，奉命进行一次‘武装侦察’，这，不过分吧？”
他看着副官。
“命令一营，向东推进五里，对日军的警戒阵地，进行火力试探！”
“记住，动静要大，但不要恋战。”
“团座，您这是”副官满脸不解。
楚云飞没有解释。
他只是看着地图上长治的方向，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国难当头，党派之争，可以先放一放。”
“无论是谁在打鬼子，我楚云飞的358团，都要帮这个场子！”
长治城。
临时指挥部内。
林毅刚刚收到一份让他意想不到的电报。
整个指挥部，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
“好！旅长够意思！”王虎一拳狠狠砸在桌上，“我就知道！上级不会不管我们！”
林毅一直紧绷的后背，在那一刻，才真正松弛下来。
他胸膛里那股憋了整整一夜的郁气，化作一口滚烫的热息，被长长地吐出。
他拿起那份电报，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到了吗？这已经不是我们一个军分区的战斗了。”
王虎和王大壮立刻凑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不解。
“旅长的意思，是把整个山西变成了一个大棋盘。而我们，”林毅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地图上的“长治”二字上，“就是棋盘中央，那颗引爆全局的棋子！”
“我们不是一座孤城。”林毅环视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手下，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我们是风暴的中心。”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那份电报上，落在那句霸气无双的命令上。
林毅看着电报上那句“整个山西，都得给我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