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是化学。
老唐此刻正站在讲台上，有些无奈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他感觉这节课快要上不下去了。
整个实验二班，都还沉浸在一种大课间围观光荣榜后遗留的、奇异的亢奋之中。
前排的学生还好，只是偶尔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地往后排飘。
后排那几个以石逸风为首的“重灾区”，则更是明目张胆。
霍明雨正拿着一支笔，在一张废纸上试图复刻那个传说中的“函数心形线”，画出来的东西却像个被踩了一脚的土豆。
沈亦坤则在低声跟张林分析，用数学方法公开表白的成功率与可行性，以及这种行为对学渣群体造成的心灵暴击伤害指数。
而风暴中心的石逸风，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嘴角挂着一抹压都压不住的笑意，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美事。
“咳咳！”
老唐终于忍无可忍，用手重重地敲了敲讲台。
“后排那几位同学，是觉得化学方程式的配平太简单，己经开始研究人生哲学了吗？”
霍明雨他们立刻噤声，坐得笔首。
石逸风也回过神，冲着老师露出一个灿烂的、毫无歉意的笑容。
就在老唐准备点他的名，让他回答一个关于氧化还原反应的问题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学生会干事模样的男生探进头来，恭敬地问道：“请问，石逸风同学在吗？”
老唐松了口气，指了指后排：“在，找他什么事？”
“校长让他现在去一趟办公室。
这话一出，全班哗然。
“我靠，什么情况？惊动校长了？”
“不会是光荣榜那事儿闹太大，要被处分了吧？”
“不能吧，那不是孙老师他们贴的吗？”
议论声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石逸风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好奇和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石逸风自己也懵了。
他最近没犯什么事啊。
打架了？没有。
逃课了？也没有。
除了上课睡睡觉，跟老师斗斗嘴，他自认是个品学兼优、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林叔找他干嘛？
“快去吧。”老唐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解脱。
“得嘞。”
石逸风站起身，在霍明雨和沈亦坤那“兄弟保重”的眼神中，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教室。
校长办公室在行政楼的顶层，视野开阔，装修雅致。
石逸风熟门熟路地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连门都懒得敲。
“林叔，又有什么指示？我可跟您说啊，那五千字的检讨我交了，您可不能再”
他的话在看到办公室里景象的瞬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办公室里，不止林远一个人。
沙发上，凌栖月正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看到他进来，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带上了几分担忧。
“哟，都在呢。”
石逸风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没看到林远那“叫职务”的眼神。
他径首走到办公桌对面的那张真皮沙发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还顺势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说吧，林校长，”他换了个称呼，语气却依旧散漫。
“这次又是谁告我的状了？我最近可安分得很，除了在数学卷子上画了个心，没干别的坏事。”
凌栖月看着他这副没骨头似的坐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伸出手，在桌子底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石逸风，你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
“对待老师要尊重。”
石逸风脸上的散漫表情瞬间僵住。
他侧过头，对上凌栖月那双写着“你再不起来我就生气了”的清亮眼眸。
几秒钟后，他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站得笔首，双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
那模样，活像一只被驯服的大型犬。
办公桌后的林远，看着这一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好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凌栖月这丫头一句话。
这算是被拿捏得死死的了。
“咳。”
林远清了清嗓子，将脸上的笑意压了下去，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叫你们俩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将手里的文件放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扫过。
“过两天，省一中的人会过来。”
“省一中？”石逸风挑了挑眉，“他们来干嘛？参观我们学校的光荣榜吗？”
林远瞪了他一眼：“少贫嘴。”
“他们是来开一个有关这次期中考试的教学研讨会。”
林远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说是研讨会，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过来炫耀的。”
“每年期中考后，这都是他们的保留节目。”
“仗着自己是省重点，生源好，每次大考成绩出来，都要拉着我们这些市重点搞什么‘交流学习’，实际上就是变着法子地秀肌肉，打击我们的士气。”
林远的声音很平静，但石逸风和凌栖月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的不爽和憋屈。
“他们这次来，派头还不小。带队的是他们的教导主任，还带了两个所谓的‘明星教师’，外加两个他们年级最顶尖的学生。”
“说白了，就是来踢馆的。”
石逸风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
原来是有人要来砸场子了。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睛，此刻慢慢亮了起来，像被擦去了灰尘的黑曜石，闪烁着好斗的光芒。
“所以呢？”他问。
“所以。”林远看着他，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期待。
“我需要你们俩，给我顶住！”
“给咱们港城一中，打出气势来！”
“让他们知道，我们港城一中，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想踩就能踩的软柿子！”
林远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变得激昂起来。
“这次的研讨会，主要分两个环节。”
“上午，是教师之间的教学研讨，这个你们不用管。”
“关键是下午。”
“下午，是学生之间的学术交流。”
“他们带来的那两个学生，一个是他们年级的理科状元，一个是以英语见长的文科学霸。”
“他们会现场出题，或者从他们这次的期中试卷里挑题，来跟我们的学生进行交流。”
“说白了，就是一场小型的、不公开的竞赛。”
“以往，我们都是让小班的学生去应付，虽然不至于输得太难看，但总是被他们压着一头，很憋屈。”
林远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看着石逸风和凌栖月。
“但今年，不一样了。”
“我们有你们。”
他的视线先落在石逸风身上。
“石逸风，你的理科天赋，是整个港城都找不出第二个的。”
“我不要求你别的，下午的理科交流环节，你给我上！”
“给我把他们那个所谓的理科状元，按在地上摩擦！”
“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才！”
石逸风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微微发烫。
“没问题。”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张扬的自信。
“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