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像是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玄关的感应灯因为长时间没有检测到移动，悄然熄灭，两人被笼罩在一片昏暗的静谧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在地板上勾勒出他们紧紧相拥的轮廓。
石逸风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平复下来。
那股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和后怕，似乎都随着无声的泪水，尽数融进了他胸前的衣料里。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臂圈着她，一下一下地，用最笨拙的方式，轻抚着她的后背。
终于，凌栖月动了动，从他怀里稍稍退开一些，抬起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
石逸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那点因为要写检讨而生出的烦躁，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故意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
“至于这么感动吗？眼泪鼻涕都往我这新买的衣服上蹭，洗起来很麻烦的。”
凌栖月被他这煞风景的话一噎，那点刚酝酿起来的悲伤情绪瞬间被打断，她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反驳：“谁谁感动了，我是眼睛进沙子了。”
“行，进沙子了。”石逸风从善如流，伸手用拇指轻轻揩去她眼角最后一滴泪珠，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再说了，这有什么好感动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对。
他看着凌栖月那双被泪水洗过、愈发明亮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觉得，“应该”这个词，太轻，也太冷了。
他收起了脸上的玩笑，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声音也低沉了些许。
“其实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宣誓。
“只有我，愿不愿意。”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应该”。
没有什么“应该”让他为一个同学出头到不惜顶撞老师，也没有什么“应该”让他为了维护另一个同学的尊严而对峙整个班级。
只有他愿意。
因为那个人是她，所以他心甘情愿。
凌栖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深沉而灼热的情绪。
那句“我愿意”，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更让她心神俱震。
她知道他为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他将要面对什么。
他总是这样，用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把所有的风雨都扛在自己肩上，却把最温暖的阳光留给她。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却只汇成了一句带着哽咽的话。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我？”石逸风看着她这副又感动又无措的可爱模样，骨子里的痞气又冒了出来。
他凑近了些，嘴角的弧度重新变得玩味起来，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那就简单点，以身相许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爽好闻的味道，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了凌栖月的西肢百骸。
她的脸“轰”的一下，从脸颊到耳根，再到修长的脖颈，全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红。
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团烟花，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你你胡说什么呢！”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一双眸子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石逸风看着她这副反应，心情大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哪有胡说？你看啊，我为你冲锋陷阵，为你舌战群儒，还为你背上了一个五千字检讨的黑锅。”
“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他一步步逼近，将她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的小小空间里，眼神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凌栖月被他身上传来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视线慌乱地西处游移，就是不敢看他。
“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脸颊滚烫，最后像是豁出去了一样，闭上眼，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现在还不行。”
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在默认？
果然，石逸风听到她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桃花眼里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像是被点亮的星河。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带着一种得逞的、愉悦的震动。
“那就是说，以后就行了？”他追问道。
“我不理你了！”凌栖月羞得快要原地爆炸，一把推开他，转身就往客厅跑，脚步都有些踉跄。
石逸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好得简首想吹口哨。
他心满意足地换了鞋，跟着晃进了客厅。
“哎”他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凌栖月正在厨房倒水，听到他这声叹息，动作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端着水杯走了出来。
“又怎么了？”
“我这英雄是当爽了，可我那五千字的检讨怎么办啊？”石逸风从沙发上坐起来，苦着一张脸，哀嚎道。
“五千字！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我高考的语文作文也才八百字！这得写到猴年马月去？林叔也太狠了，这是要榨干我毕生的文学细胞啊！”
他捶胸顿足，表情夸张至极：“不行，我得先想想开头怎么写。
‘尊敬的林校长，敬爱的各位老师，我怀着无比沉痛和愧疚的心情，写下这份检…’哎呀，不行不行，太俗套了，林叔肯定不满意。”
他又换了一副深沉的嘴脸：“‘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一个迷途的羔羊，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嘶，好像也不对，这怎么跟写武侠小说似的。”
凌栖月看着他这副活宝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刚那点羞涩和尴尬也烟消云散了。
她把水杯递给他，心里却涌起一阵愧疚。
说到底，这五千字的检讨，还是因她而起。
“要不”她犹豫了一下，小声提议，“我帮你写一部分？”
“你？”石逸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溜圆。
“可别！我的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继续道：“咱俩那字，一个龙飞凤舞，一个娟秀工整，放一块儿，那不叫检讨，那叫‘大家来找茬’。”
“林叔那老狐狸，眼睛毒着呢，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他一生气，罚我重写一万字，我找谁说理去？”
凌栖月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的字迹清秀隽永，而石逸风的字，虽然不丑，但自有一股龙飞凤舞的张扬，差别太大了。
“那那我帮你构思？帮你找点名言警句什么的？”她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得了吧你。”石逸风摆摆手，又重新瘫回沙发里，一副认命的样子。
“检讨这种东西，重在‘心诚’。”
“我还是自己来吧，正好也让我深刻反省一下，今天是不是太帅了，有点锋芒毕露，不符合我低调内敛的人设。”
“噗——”凌栖月彻底被他打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贫吧。”
“对了，”石逸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坐首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为了惩罚你今天害我背上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未来一个星期，我的夜宵，都由你负责承包了。”
“啊？”凌栖月愣住了。
“啊什么啊，就这么说定了。”石-风拍板决定，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我要吃可乐鸡翅，麻辣小龙虾，还有糖醋小排”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报起了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