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跑操的哨声尖锐地撕裂了教学楼的喧嚣，又在跑操结束后，将攒着劲儿的学生们放回楼内。
走廊里人声鼎沸，像是烧开的一锅水，热气腾腾。
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对于高三学生而言，是上厕所、接水、趴着补觉的黄金时间。
大多数老师也会趁这个空档回办公室歇口气，批改几本作业。
这正是石逸风等待的时刻。
喧闹中，他周身的气场却像是凝结了一层薄冰，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张林桌前，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走。”一个字，言简意赅。
张林正跟前桌对答案，闻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笑：“猴哥，去哪儿啊？小卖部？”
“小班。”
石逸风的声音不大，却让张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嘴唇动了动，带着一丝恳求。
“猴哥，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事儿闹大了不好，回头我跟郝老师说一声就行了。”
“跟老师说？”石逸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然后呢？让他们几个写一份八百字的检讨，当着全班念一遍，再扣点德育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俯下身，视线与张林齐平，声音压得更低了。
“下次呢？他们换个没监控的角落，是不是就能做得更过分一点？”
“张姐，有些事，老师解决不了。不让他们疼一次，他们永远记不住。”
旁边的沈亦坤耳朵尖，听了个大概，顿时来了精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靠，去小班找场子？干架啊？算我一个，妈的，敢欺负我们二班的人！”
他一副要干票大的架势，胳膊都抡起来了。
石逸风头也没回，伸手往后一按，精准地将他按回座位上。
“你给我老实坐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人多了目标太大，动静也大。”
“我跟张姐两个人，够了。”
沈亦坤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石逸风冷峻的侧脸，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认识石逸风这么久，见过他上课睡觉的懒散，见过他解出难题的飞扬，也见过他开玩笑时的不正经，却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像是淬了火的刀，随时准备出鞘。
张林被石逸风那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石逸风说的是事实。
那些人根本不会因为一纸检讨就收敛。
他咬了咬牙，心底的委屈和不甘被石逸风的怒火彻底点燃，猛地站了起来。
“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实验二班的教室。
石逸风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首，所过之处，原本嬉笑打闹的学生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气逼退，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他。
小班在走廊的另一头，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楚河汉界。
他们刚走到小班教室门口，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凌栖月正准备出来接杯水。
她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清浅的笑意：“石逸风？你们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的目光对上了石逸风的眼睛。
那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昨天晚上，她还能从石逸风的愠怒中看到一丝可以沟通的理智。
但现在，他眼底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像是一片被冰封的海，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那股冷冽的怒意，让她心头猛地一跳，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出什么事了？”凌栖月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拦在两人面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你的脸色好难看。”
石逸风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软化。
“我找你们班人有点事。”
凌栖月被他这副样子刺得心口一疼，但她没有让。
她知道，她一旦让开，事情可能就会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她仰着头，固执地看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校服的衣角。
石逸风沉默地与她对视了几秒，走廊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他知道凌栖月的脾气，也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被强行压下些许。
他没看她，而是偏头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张林，用最简洁的语言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昨天，你班上的人，就因为张姐去小班的楼层上厕所，就跑到他宿舍堵着他，欺负他了。”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颗炸雷。
凌栖月猛地转头看向张林，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张林被她看得更加窘迫，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了头。
这个动作，无异于默认。
一股同样的怒气涌上凌栖月的心头，她没想到自己班上竟然会有人做出这种事。
她终于明白石逸风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了。
石逸风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诘问的意味。
“现在，你还要拦着我吗？”
凌栖月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拦吗？拿什么拦？用“同学之间要友好”、“不要冲动”这样苍白无力的大道理吗？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看着张林泛红的眼眶，再看看石逸风那张写满“今天这事没完”的脸，心里的天平剧烈摇摆。
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了。
最终，她所有的担忧和理智都化作了一句近乎妥协的嘱咐，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你别动手。”
石逸风看着她眼里的坚持和担忧，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了一丝。
他知道，这己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ok。”
一个简单的音节，是一份承诺。
得到保证，凌栖月默默地向旁边退开一步，为他让出了身后的门。
石逸风不再停留，他转头对张林说：“张姐，你去前门，给我堵死了，别让任何人出去。”
张林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教室的前门。
小班的学生们己经注意到了门口的异样，几个坐在后排的男生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石逸风没有走人来人往的前门，而是绕到了教室的后方。
凌栖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把推开了小班的后门。
“砰”的一声，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整个小班瞬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