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身后顿时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绿婵性子活泼,早已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却还微微耸动。
萧瑶虽一贯沉稳,此刻也被秦封这捉狭的比喻逗得莞尔,抬手以袖掩唇,眼中漾开清浅笑意。
就连向来清冷的晏清,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周正性子火爆,当即一步踏前,伸手就要去抓秦封的骼膊:“你敢消遣我们!”
沉棠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低声喝止:“周正!”
秦封却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对萧瑶三女略一示意,率先离开。
萧瑶、绿婵跟上,晏清则断后,目光快速扫过斩妖司三人,确认没什么异动后,也转身跟了上去,背影利落。
沉棠目光并未在秦封一行人身上停留,而是快速扫过山道
只见奔逃的香客像潮水般往普陀寺方向涌来,尖叫声、哭喊声顺着风飘上来,乱作一团。
“走吧,我们上山。”
秦封等人可以抽身而退,漫山香客可以仓皇逃命,但唯独他们
大干斩妖司所属,绝不能逃!
与此同时,原本檀香袅袅,祥和宁静的普陀寺广场,已然化作一片血腥炼狱。
“大雄宝殿”四字鎏金牌匾,被浓稠的血水肉泥糊得严严实实,暗红的血肉顺着木缝往下淌,在匾额边缘凝结成瘤状的血痂。
风一吹,便滴落带着碎肉的血珠,砸在殿前石阶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殿门大开,里面的景象更是可怖:
满地都是破碎的骸骨,猩红的血水漫过门坎,顺着台阶往下流,在广场上积成浅浅的血洼,踩上去“咕叽”作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广场四周,那号称“为大干三百年贺寿”的千尊石佛,此刻竟全活了过来。
石佛的关节“咔嚓”作响,石肤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里面渗出暗红的黏液,原本空洞的佛眼亮起灰蒙蒙的光
它们迈着沉重的步子冲下基座,石手像铁钳般抓住活人,不管是跪地求饶的香客,还是瑟瑟发抖的僧人,全都重重砸死
那些飞溅的鲜血被无形之力牵引,尽数朝着石佛身躯汇聚、渗透!
而每吞噬一份血肉,那石佛空洞的眼窝中便会燃起两簇幽暗的灰芒,像烟丝般升腾而起,最终导入天空那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中。
乌云以漏斗状在普陀山上空盘旋,越转越快,里面隐约传来鬼哭般的嘶鸣,连天光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广善不,该称他巫野了!
他站在大殿门前的台阶上,赤金袈裟早已被血水染透,原本破损的半颗头颅竟已大半复原,只剩左脑一角还在缓缓蠕动,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
他对广场上的杀戮视若无睹,一对泛着灰色火焰的浑浊眼珠,死死盯着上山的山道,像蛰伏的毒蛇,在等待着什么。
“妖僧!受死!”
一声清叱破空而来!
一道娇喝划破死寂,沉棠的身影从山道冲了出来,矫健如雌豹,脚下踩着粘稠的血水,长刀出鞘,寒光直逼巫野。
沿途两尊扑来的石佛,被她一刀劈中关节,“轰隆”一声碎成满地碎石!
十一品淬体境武夫的罡气灌注刀身,竟连坚硬的石佛都挡不住。
孟超紧随其后,双手快速结印,指尖泛出五色光华:“厌胜?力增!厌胜?速疾!”
两道淡金色符文飘到沉棠身上,融入她的罡气中;
紧接着,他又朝巫野虚画符咒,“厌胜?削福!厌胜?瘟侵!”
灰黑色的咒印朝着巫野飞去,却在半空中被一道无形的血幕挡住,瞬间消散。
周正则身形飘忽,借助五行遁术游走战场,时而土遁突袭,时而木遁牵制,令石佛难以合围。
巫野却只是冷哼一声:“呱噪。”
他抬手指向沉棠,语气淡漠,似乎对于十一品纯粹武夫的近身毫不在意。
下一秒,广场上的血水突然翻腾起来
突然间,沉棠只觉脚步一沉,低头看去,双脚竟被凝固般的血水牢牢裹住,像陷进了滚烫的泥潭,连罡气都冲不散。
“头儿!小心!”孟超的惊呼声响起。
沉棠心中警铃大作,刚要挥刀斩断血水,头顶突然传来沉重的压迫感——她抬头望去,只见数丈高的血浪凭空腾起,象一座血色小山,朝着她当头拍下!
“铛!”沉棠长刀上撩,罡气爆发,竟硬生生挡下了血浪的冲击。
可还没等她喘息,血浪突然溃散,化作一团丈馀大小的血肉泥团,像活物般裹住了她!
血水顺着她的眼耳口鼻往里灌,长刀早已脱手,她在泥团里拼命挣扎,拳头砸在上面却如石沉大海,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更恐怖的是,她原本平坦的腹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象是有无数血肉在里面蠕动
远处,孟超刚要冲过去救援,身旁一尊石佛趁机发难,狠狠抓住他的左臂,“撕拉”一声,竟将他的骼膊硬生生扯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孟超惨叫一声,捂着断口在石佛间躲闪,生死一线。
周正刚施展土遁要靠近沉棠,却被一尊石佛的石掌拍中遁出的位置,整个人被弹飞出去,口鼻溢血,跌坐在血洼里,动弹不得。
他抬头望着被血肉泥团裹住的沉棠,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
“九九品,是九品炼气士赢不了的我们赢不了的!”
没错,巫野根本不是什么十品佛修。
他来自“血浮屠”——那是大干境内唯一敢称“魔门”的宗派!
其教义奉行“万物皆血食,唯我证长生“,以掠夺生灵血脉、炼化魂魄为修行捷径;
凶名赫赫,足以止小儿夜啼。
而他巫野,曾是血浮屠十二位权势煊赫的长老之一!
当年他已是八品巅峰炼气士,却为了一个谋划,自愿放弃一切
“血浮屠“功法修为与杀戮多寡息息相关,然而,为了某个宏大的图谋,他自愿放弃了杀戮。
整整十三年,他隐姓埋名,以“广善禅师“的身份蛰伏于此,修为也从当年的八品巅峰,因未曾沾染血腥而一点点跌落至如今的十品境界。
十馀年不杀一人,只为一事——便是为了那只断手!
那只断手,来自三百年前的大干开国祖皇帝——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