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烽环视着自己阔别已久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昂贵的雪茄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被中央空调循环风稀释过的灰尘气味。他咧嘴一笑,看向江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江妍,你这能力可真他妈方便,比坐电梯快多了。”
林杰则习惯性地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些昂贵的红木家具、巨大的黑色办公桌,以及墙角几盆因为缺乏照料而显得有些蔫巴的绿植。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静和告诫:“沈总,妍妍的能力即使再方便,你也不能过于依赖这种空间移动方式。”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频繁且不设防的空间波动,容易被某些……‘麻烦’的实验体或特殊监控设备捕捉到能量残余,增加不必要的暴露风险。” 他考虑的是潜在的安全隐患。
沈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老白狗!就知道你要婆婆妈妈的念叨!”他对林杰的谨慎嗤之以鼻,“谁敢监控老子的地盘?活腻了!”
而江妍,从踏进办公室开始,就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向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宽大冰冷的黑色总裁椅。她甚至没有理会沈烽的赞叹和林杰的告诫。
她径直走向那面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如同冰冷的钢铁森林,在冬日下午灰白的天空下沉默矗立。车流在下方街道上如同缓慢移动的彩色甲虫。
江妍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纤细而挺直,黑色长裙的裙摆垂落。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象,仿佛在欣赏一幅巨大的、灰暗的城市画卷。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中央空调送风的微弱嘶嘶声,以及地上柳月薇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沈烽和林杰都察觉到了江妍的异样安静。沈烽收起了脸上的不耐,有些困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林杰则微微眯起眼睛,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警惕的鹰隼,开始无声地扫描办公室内的每一寸空间。
就在这时,江妍那空灵而带着一丝奇异玩味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沉默:“沈烽……”她没有回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你这么久不亲自来公司……”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画着无形的轨迹,“这里……好像变‘脏’了呢。”
“脏?”沈烽一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办公室虽然有些落灰,但整体依旧整洁奢华,和他离开时区别不大,他刚想开口反驳。
江妍却缓缓转过身,那张绝美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猎奇意味的微笑。她的目光没有看沈烽,也没有看林杰,而是精准地、如同锁定猎物般,投向了办公室深处——
那个位于巨大黑色办公桌后方、镶嵌在墙壁里、用作装饰兼部分收纳功能的、厚重的红木书架。
她的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喜:“因为……”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的愉悦,“有只可爱的小老鼠,正藏在这间办公室……里面呢。”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红木书架,牢牢锁定了其后某个狭小、黑暗的藏匿空间。
沈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猛地转头,凶狠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向那个书架。
林杰的金丝眼镜后,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一只手悄然探入了西装内袋。
办公室内,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而地上昏迷的柳月薇,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江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办公室的肃杀气氛,指尖依旧轻点着冰冷的玻璃。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
随着她的话语,她甚至没有转身,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灰尘般,朝着那个厚重的红木书架方向,轻轻抬起了右手。
没有剧烈的声响,没有光芒四射。
书架所在的那面墙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精准无比的巨手抚摸过。厚重的红木书架连同其后的墙体结构,如同被剥开的橘子皮,无声无息地向两侧平滑地掀开,厚重的木板、砖石结构在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面前温顺地分离、挪移,没有烟尘,没有碎屑,只有空间本身被强行改变的视觉错位感。
墙壁被剥开后,露出了后面隐藏的空间——
一道紧闭着的、与外面办公室风格一致的、哑光黑色的金属门。
这正是沈烽当年尚存一丝人性、沉迷工作时,为了省去回家麻烦而命人秘密打造的休息室入口。他曾无数次加班到深夜,推开这道门,在里面的小空间里短暂休憩。
此刻,这道门紧闭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堡垒。
门被打开的过程同样诡异。江妍只是对着那扇门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如同打招呼般,勾了勾食指。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自动弹开。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肉眼所见,里面是一个风格与外面办公室高度统一的小空间:墙壁是深灰色,地面是同样的黑色大理石,一张简洁的黑色单人床,一个嵌入墙体的黑色衣柜,一张小型的黑色金属办公桌和椅子。整个空间空荡荡的,一目了然,没有任何人影。
然而,沈烽和林杰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沈烽脸上的阴沉已经化为实质性的杀意,他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休息室内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阴影。
林杰则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如手术刀,他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角度,确保自己和沈烽能形成交叉视线覆盖整个休息室入口,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西装内袋里某个硬物的轮廓上。
江妍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的笑容。她甚至没有看向休息室内部,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和家具,直接锁定在某个无形的点上。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压力,清晰地穿透了休息室的寂静:“是自己走出来呢……”她微微歪头,红唇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还是……我‘请’你出来呢?” 那“请”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短暂的死寂。
江妍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她更享受揭开谜底的乐趣。她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压迫感十足的“哒、哒”声。
她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墙壁,精准地落在那个藏匿者身上:“我记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恍然,如同在翻阅一本尘封的档案,“你是白秘书的女朋友。” 这个身份被点破的瞬间,办公室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一分。
她顿了顿,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过往:
“你之前……被抓到泰国的传销组织里,然后……”她微微拉长了语调,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被救了出来,对吧?”
“泰国传销组织”
“被救了出来”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投入深水炸弹!
沈烽和林杰脑海中瞬间闪过极其清晰的画面,就在这间办公室,就在那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前,白秘书,那个一向冷静、一丝不苟的秘书,罕见地失去了镇定,脸色苍白,双手撑着桌面,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绝望:“沈总!林总!我朋友……她在泰国失联了!最后的消息说她可能被一个跨国传销组织控制了!求求你们……”
那时,他们尚未彻底沉沦。
沈烽皱着眉骂了句“麻烦”,林杰冷静地分析了信息,他们三人很快锁定了组织在泰国的一个窝点,他们甚至在这张办公桌上,讨论过几种极端但有效的营救方案——
但最终……是江妍或者说妹妹用匿名方式,将精确的情报和营救方案“泄露”给了官方,最终促成了那次成功的官方解救行动。
那时,江妍的能力对他们而言还是需要隐藏的秘密,白秘书只以为是老板们神通广大。
这段记忆,清晰得如同昨日,那时,他们心中或许还有一丝对“下属”的关照,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利用资源救人的、属于人类社会的逻辑。这间办公室的大门,在那段时间里,也曾被白秘书焦虑地推开又关上无数次。
沈烽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那不仅仅是对入侵者的杀意,更混杂了一丝被触及过往软弱的暴怒,他看向休息室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必须被抹除的耻辱印记。
林杰金丝眼镜后的瞳孔也猛地收缩,那段营救的记忆,对他而言是效率和资源的运用记录。但现在,这个被他们间接救出来的女人,却成了潜伏在沈烽核心领域的入侵者,这简直是对他们如今“秩序”的莫大讽刺和威胁。他按在西装内袋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眼神里的冰冷杀意,比沈烽更加纯粹和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