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的话题转的很快，但叙述总是很真诚。
只是讲一个空洞的故事永远无法获得共鸣，所以林可的团队听她讲述真正的童年之后，帮她编织了全新的“真相”。
就像林可刚刚的故事，环境差是真，家里穷也是真，只不过并没有那么一个永远享福的弟弟，每年都有新球鞋穿的其实是她自己。
她确实经常出去一大早割草喂猪，但那是爸爸受伤之后她和妹妹心疼妈妈主动去做。
而她的爸爸，正是在那天下着大雨，她贪玩爬树摘果子被困在山上的时候，匆匆离家去寻。
她确实摔了满身伤痕和泥泞，可她的爸爸却以为爬树救她，从几米高摔了下去，摔坏了腰。
但林可不需要说这些。
因为网络上没有人愿意看她家庭和睦，其乐融融。
“高考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场公平的考试。”
她把话题转到学业的方面，一方面这确实是她亲身经历、有话可说，也心酸曲折。另一方面，说起考试，总是能有很多很多共鸣。
“我拼了命的读书，要做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我发誓要通过高考，考上大学，走向大山外面的世界。要他们谁也拦不住我！”
但高考公平，并不代表大家的起点公平。
“人和人的脑子或许真的有差距，我以中考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拿着奖学金来到镇里的高中，才知道当鸡头成为凤尾能有多绝望。”
镇里的高中学习氛围完全不同，没有任何课外活动，甚至没有体育课，每天都是那几门主科，循环着上。
班里的同学看不起她，课间休息，三人桌林可坐在中间，左右两侧的同学都不愿意给她让路让她去厕所。
“但是我双手撑在她的椅子背和桌子上，直接从她头顶蹦过去。”
这事是真的，林可真的做过，老师找她谈话，她只哭着说自己拉肚子没办法。但在直播间，林可并不是这个态度。
“我是山里长大的野孩子，什么树没爬过，想拦着我，一两米高的障碍可不够。
校园暴力？不存在的。我一个人能扛得动100斤的面袋子，第一个站在桌子面前居高临下对我说话的人被我一脚踹翻了桌子就吓破胆。
想欺负我，我让她们一起上。”
林可说话咬牙切齿，不自觉的透出那么一点点泼妇的气质，和她的人设重新吻合。
她可不是来装柔弱无骨白莲花的，想做爽文大女主，没点魄力哪行。
“我在整个高中的快班里，虽然入学第一次月考是吊车尾，可放眼整个年级并不算落后。”
她们镇里高中，一个年级1500人！
不仅仅翻山越岭的那些村子，还有附近几个镇的孩子都在这里。
林可第一次月考排在198名，在第一快班倒数第一，但别忘了，这已经是附近几个镇的高中生，排在前列的成绩。
“老师们没有人会待见倒数第一，我上课转身向身后的男生借笔，化学老师说我，有些同学整天和男同学不清不楚，别哪天把肚子搞大了。
他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可我当场就站起来和他对峙，让他说清楚到底在说谁。
我在物理测验考了全班第一名，物理老师坚持说我一定是抄袭，哪怕全班根本没有人比我分数更高。
我当场质问她认为我哪道题不会，我可以当着全班的面给她讲。”
林可的确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读的高中，甚至连她爸妈都不知道。她每次传回家的消息都是报喜不报忧，所有的压力她一人抗下。
直到一步一步走到整个快班的前面。
“很多人都觉得在学校不应该当刺头，可我从不在乎。谁想欺负我，我就一定要欺负回去。谁要是对我好，我也一定会千百倍的报答。”
高中三年，林可拿了三年的奖学金，越是落后的地方其实越重视这样的考试，若不是镇里的表扬和村里给的这些米面粮油，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读完。
“但我家里，从来就没想让我考大学。
他们让我读书只想让我可以更好的辅导弟弟，一直把高中念完，也是因为有奖学金赚，不赚白不赚。
他们一直告诉我，女孩子家家就应该相夫教子，一边让我读高中，一边已经给我找好了夫家，这样就可以拿着我的彩礼钱给弟弟找老婆。
我从未反抗。”
接下来的故事全都是编撰，但林可已经熟悉了很多遍。
“我装作唯唯诺诺，只想享受最后的校园时光的样子，接受他们的安排，同时拼命苦读。
我每次看到那个老男人都会觉得恶心、想吐，但是我仍然会向他撒娇，乞求他让我继续读书，参加高考。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卑鄙，但为了逃离那一切，别说是卑鄙，便是神也杀得。”
评论区的段子手们又一次汇聚进来，直播间热度已经排在前列。
这里面的故事简直转手就可以编写成短剧一周拍好上映，而现在，活生生的女主角就在直播间里。
有很多人在评论区询问她和定亲男人的亲密情况，询问那日视频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但这些话，林可没必要回应。
“我考上了大学。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学校，可能比你们都远远不如，可那已经是我的一切，是我在大山里苦苦挣扎十八年所获得的最好的成果。
但就在我录取通知书发到村里的时候，我爸爸直接当着我的面撕碎了它。”
林可忽然间笑起来，笑的有些鬼魅。
“谩骂很多，远比现在评论区要难听十倍，什么话我没听过，还真觉得能伤害到我。
一家人喋喋不休的骂了我一整晚，那话脏的我甚至不愿意复述，他们让我不要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当着我的面把录取通知书的碎片丢进灶台。
但是，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时代变了，现在的大学录取，早就不是非得要那一张纸了。”
眼角的泪痕已经阴干，林可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