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止这么多年都没有如此心慌过。
打开电脑，把后台所有关于“接私跳”的数据统统搜索出来，这是一个在“擦边”赛道之下的分支词条，基本上和“萝莉”词条呈现出强关联。
破茧平台近日的流量大多给了相关赛道，整个以“擦边”为中心扩散的数据网都有辐射。
就是他们技术部亲自下的手，给这些话题人工推流，强行扩散给每一个上线的用户，只要用户在任何一条相关视频中浏览超过10秒，将自动把“擦边”赛道贴在用户喜好标签上。
而他的女儿，这位昵称为“爆汁小西瓜”的主播，甚至主动购买了平台的推流套餐包，两相叠加，浏览量分分钟冲上词条前排。
然后他们平台做了什么？
他们平台将女儿的短视频推给海量的贴有“擦边”标签的用户，尤其是曾经观看过“扭腰”“接私跳”相关词条的部分。
这部分用户网上行为刻画，以中年、已婚为主。
软件后台，最近30日和“爆汁小西瓜”私聊过的用户高达350余个，而其中私聊不止一次的，就有足足200个。
所以他的女儿，每天就在干这些事？
虽然平台受保护个人隐私的法律要求并不能公开用户私聊信息，但这一刻，程观止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他直接用最高的权限进入到存储用户数据的服务器，用女儿账号的后台id，查看到所有私聊女儿的消息。
满目污言秽语。
触目惊心。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粗重。
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像带刺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眼底，又顺着神经往心口钻，疼得程观止太阳穴突突直跳。
服务器后台的冷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是代码的蓝，一半是压抑不住的红。
程观止掌心发凉。
他想要愤怒，想要暴跳如雷，想要现在扬起鼠标砸掉自己的电脑。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做。
沉默的，缓慢地，颤抖的，呼出憋在肺里的那口气。
没有哪个父亲不在意自己的女儿！
如果这些人渣站在他面前，他会冲上去和他们拼命！
但隔着互联网，隔着天南海北，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女儿才9岁！
程观止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9岁的孩子是怎么和“擦边”这种不堪入目的赛道关联在一起，以一种轻浮到任性的语气，漫不经心和陌生的，素未谋面的网友，说出那些话。
而这一切，竟然是他亲手推动的。
是他更改整个破茧软件的后台数据，制定了这一整套精密的算法，亲手将他年幼的、纯净的、不懂事的女儿，推向那些人渣的魔爪。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女儿竟然还加了他们好些人的微信，而且并不是女儿原本的账号。程观止根本不敢想象，他们究竟给女儿发了什么下三滥的东西，又是否有人曾经和女儿见面。
程观止早知道破茧软件是没有底线的。
他手下的技术员找过他，公司里的主播找过他，都试图向他证明这样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更改后台数据推流是不对的，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却竟然今日才如此痛彻心扉的明白，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这毫无底线的受害者。
这算什么？
今日若我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程观止无数次的劝说自己，人各有志，破茧软件虽然无下限推流，可也是那群主播自愿的，她们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走上这条路，也怪不得平台把她们往地狱里推。
可这里面不应该包括他的女儿！！
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她甚至没有资格一个人开启直播！！
是啊，她是没有一个人在破茧直播。
她只是用她姥姥的身份证注册了这个账号，然后录制一些纯净可爱的短视频，顺便举着“接私跳”的牌子，和陌生的网友私信，加其他软件的好友。
然后在各类会议软件继续她的直播工作。
继续她，被那群下三滥的人渣引诱的，不知道有多么没下限，没底线，的直播。
程观止根本不敢去联想。
他真的无比后悔。
明明他早就想要抗争这一切，却一次又一次退缩。
以至于造成今日后果。
自己这么多年坚持的一切，奋斗的一切，所有豪言壮志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条件，给孩子最好的起跑线，一瞬间都变成了笑话。
程观止把“爆汁小西瓜”账号的每一条视频的每一个评论逐一看过，看着女儿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穿着不同的衣服，一次又一次，卖力扭动。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指甲刺破流血。
他没有发作，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女儿还在欧洲研学旅行，程观止真的无法想象她那么独立，那么想脱离自己和妻子的管控，究竟是为了干什么事情。
但他不会现在冲动的发火。
那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他只是关停了女儿的破茧平台账号，却提前留存了所有的数据备份。
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儿究竟是用谁的手机号，谁的手机进行的这一些列活动，到底是如何知道这所谓的“扭腰”圈子，又是如何走进这里。
她到底在这个该死的平台认识过多少人，加过多少人微信好友。又和他们做过什么。
这一次，他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职业前景。
林可的旅行非常顺利。
团队给她的直播计划比较稳妥，没有做什么特别出彩的事情，也就规避了绝大多数的问题。她跟着整个学生团队一起，爬山，涉水，看历史悠久的大学城。
在天高海阔的地方涤荡心灵。
虽然林可也觉得，这传说中的发达国家、高福利社会看起来实在有些落后，但是不耽误她按照团队给出的内容介绍这里的古老和美好。
住在挪威的第一个晚上，整个旅行团下午4点入住酒店，然后就是老师带领学生们的晚间互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