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烛火明晃摇动,男人与她对视,目光轻柔似水,浸得人想要屏住呼吸。
“能得殿下赐名,是我三生有幸。”
云天骄凝神思索片刻,“天神都喜欢意象浩大的神号,崇拜洪伟之力,但若是没有那柱香,你险些陨落,所以无论以后走多高,行多远,须知微末之力,也可扭转天地乾坤,不如就取‘知微’两字,作为你的神号吧。”
说话间抬眼,却发现男人正凝眸盯着她看。
这一刻他唇边不再挂笑,眼里不再含情,仿佛变了个人,深不见底。
“怎么,不喜欢?”云天骄冷声问。
男子眼睫微颤,恢复了脉脉含情的笑容:“殿下赐名,自然是喜欢的,以后我的神号,就是知微。”
云天骄也懒得追究,低下头,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玩,懒洋洋道:“不是说要报恩么,既留在我身边,便要想法子取悦于我,拿点本事出来看看?”
知微沉吟一瞬,双手合十,一缕微弱神光自掌心流出。
再展开手时,掌中多了一支桃花。
细弱的桃花枝,上面缀着几个娇嫩的粉色花苞,还带着晨露。
云天骄这次看得清楚了,方才他用手抓她脚时便感觉到,他右手似乎戴了什么金属制品,此时趁他施展法术,看到那是一枚银色的指套,雕刻繁花暗纹,将右手食指指尖那一关节套得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云天骄问。
“飞升前受的伤,因伤到了魂体无法修复,太过丑陋,便以指套遮掩,让殿下见笑了。”知微说着,将手中桃花枝递给她。
带着银色指套的手白皙修长,云天骄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伤,才会让这样的手与“丑陋”二字相联系。
“为什么要送我桃花?”她接过花枝,放在鼻端轻嗅。
含苞待放的小花,气味极淡,清新甜美。
“殿下身上有桃花香气,小神便猜您喜欢桃花。”
云天骄从不熏香,身上的桃花香气,想来是晚宴时喝的桃花酿留下的。她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桃花枝,不得不说,弱小稚嫩得有些可怜。
“小神的神力有限,眼下也只能幻化出这样的花枝,若殿下喜欢,待来日神力增长,定为您献上一片桃花林。
云天骄勾唇,随手将桃花枝放到枕边,不再多看。
“放心,你既得我赐名,自会为你盖一座神庙的,总不能只有路边那个小土包,不成样子。”
要是不仔细瞅,还以为是个坟包。
“那就多谢殿下了。”
云天骄轻哂,却没再提出别的要求,去耗费知微本就微末的神力。
“会讲故事么,给本殿讲个故事吧。”她躺了个舒服姿势,阖目,听见衣袍窸窣的声音,是知微在榻边坐下。
寝殿内烛光暗下去,带来安睡的氛围。
天神的声音低沉温柔,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有种近在耳畔的暧昧。
“从前,有位少年,被一女子共眠一夜,坏了童身,种了情种”
云天骄困意上涌,等了半晌没下文,声音惫懒地问:“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那女子,就跑了”
她睁开眼,对上男子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跑了?”
“嗯,跑了,从此人间蒸发,三界难寻。”
“为何跑了?”云天骄问。
“殿下觉得呢?”
“大概不想负责任吧,她只想与那少年一夜春宵。”云天骄接触的贵妇千金之中,不乏风流之人,夜夜更换床伴也并非稀奇事。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越发沉重,再难被这俗套的风月故事吸引,很快睡去。
却不知道,这整整一夜,守在凤榻旁的天神都在以一种无以名状的晦暗眼神凝望着她。
毫无笑意的绝世容颜,危险又莫测,像一朵幽暗绽放的恶之花。
云天骄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还没睁眼,先伸了个懒腰,猫一样呻吟出声。
春喜和一并伺候的小宫女们早就在门外等着,听见里面有动静,忙端着洗具进来。
见到凤榻旁衣襟半开神态慵懒的黑衣男子,也并未出声,似乎早已对类似情景见怪不怪。
知微起身站定,整理袍衫。
云天骄这时也已从凤榻上起身,一旁小宫女奉上玉杯,正准备服侍她漱口,却被人挡了回去。
知微端起玉杯,显然准备替代小宫女行侍奉之事。
云天骄动作微顿。
知微桃花眼冲她眨了眨,“长公主殿下,昨日不是已说好了,要随侍左右。”
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像是从唇齿间辗转研磨出的,透着股暧昧风情。
云天骄最不怕这种招式,笑了笑,“好啊。”对其他小宫女道:“你们别动,让他来。”
知微开始服侍她梳头,净脸,漱口,穿衣,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细致。就算是宫里最会伺候人的宫女太监,恐怕也比不上。
春喜侧眼旁观,她昨晚带着宫娥们送神牌入殿,便一直侍立在侧,直到那些天神被长公主驱逐,才默默退出去,因而隐约猜到知微身份。
借报恩之机靠近,本就长了一张这样的脸,想不到又如此会讨好人,她心中难免喜忧参半。
喜的是,如今青元仙尊冷落,殿下得了新欢,也好早日排解心中郁气;忧的是,怕这又是一位青元仙尊,日后飞黄腾达后翻脸不认,再伤了她们家殿下的心。
梳洗穿戴完毕,云天骄又被知微服侍着用早膳,福满却进来通传:“殿下,陛下来了。”
云天骄皱眉,“大早上的,他又来做什么。”